夕陽西下,晚霞如火。
當蘇文騎著那輛已經快要散架的自行車,再次回到那條熟悉的小巷時。
他感覺自己像是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
落霞村那棵重新煥發生機的百年老樟樹,村民們那劫後餘生的感激眼神,還有那詭異的磨刀聲…
這一切,都像一部情節跌宕的電影,在他的腦海裡反複回放。
他停下車,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能感覺到,自己那顆因為找到了道而變得火熱的心,在經曆了這場生死的考驗後,又重新沉澱了下來。
變得更加的堅韌,也更加的通透。
“我回來了。”
他對著巷子口那盞已經亮起的長明燈,輕聲說了一句。
聲音裡,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歸屬感。
他推開店門。
店裡,晚市的喧囂,已經開始了。
溫暖的燈光,帶著食物的香氣,瞬間就將他身上那股陰冷和疲憊,都驅散得一乾二淨。
“小蘇回來啦!”
正在和店內熟客吹牛的周毅,第一個就發現了他,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其他客人也紛紛投來了關切的目光。
“蘇哥,你這一下午跑哪兒去了?”
“老板說你送外賣去了,真的假的啊?”
“是啊小蘇,看你這臉色,不太好啊,沒遇到什麼事吧?”
蘇文看著他們那充滿了善意的眼神,心裡一暖。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疲憊但卻很安心的笑容。
“沒事,就是路有點遠,騎車累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裡雖然沒有任何傷痕,但被鍘刀鎖定的冰冷觸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
而就在他進門的瞬間,那個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的小玖,突然抬起了頭。
她先是困惑地看了看蘇文,然後在空氣中輕輕地嗅了嗅。
她的小臉上,露出了類似於“嫌棄”的表情。
她從自己的小板凳上跳了下來,噠噠噠地跑到蘇文麵前,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褲腿。
然後指了指他身上那件沾染了陰冷氣息的道袍馬甲,又指了指後院的方向。
最後,她還學著顧淵平時嫌棄煤球臟的樣子,皺著小鼻子,對著他“哼”了一聲,說道:
“去,洗掉。”
煤球也跟著走了過來,對著蘇文的褲腿聞了聞,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一臉嫌棄地跑開了。
蘇文看著這一人一犬那如出一轍的嫌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心裡卻是一暖。
他知道,這是這個家裡的小主人,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關心著自己。
但他沒有去講述自己下午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曆。
因為他知道,有些事說出來,除了徒增大家的恐慌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他隻是將那個已經空了的暖玉食盒,放回了後廚。
然後,便像往常一樣,係上圍裙,開始了他那枯燥而又充實的工作。
仿佛下午那場生死一線的經曆,隻是一個無聊的插曲。
顧淵在後廚裡,將他所有的反應都看在眼裡。
他沒有多問,也沒有去檢查任務的完成情況。
隻是在蘇文開始洗碗時,從蒸籠裡,端出了一碗還冒著騰騰熱氣的清心養神湯。
“給你留的湯,喝了解解乏。”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
蘇文看著眼前這碗散發著清甜香氣的湯羹,又看了看老板那淡定的表情。
眼眶沒來由地一熱。
他知道,老板什麼都明白。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客套話。
隻是端起那碗湯,一口一口地,喝得乾乾淨淨。
那股溫潤的暖意,順著他的喉嚨,一直暖到了他的心底。
將他那因為直麵死亡規則而產生的最後一絲陰霾,都徹底地滌蕩乾淨。
……
晚市結束,店裡又恢複了寧靜。
顧淵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去研究菜單或者畫畫。
他隻是坐在那張同心八仙桌旁,給自己和蘇文,各倒了一杯熱茶。
“說說吧。”
他看著對麵那個正襟危坐,表情還有些拘謹的年輕人,平靜地開口。
“都遇到什麼了?”
蘇文聞言,身體微微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