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世界裡,風暴平息。
那片由夢漁構築的灰色世界,在金色煙火的衝刷下,悄然消散。
晚風卷著麥香漫過田埂,夕陽把稻穗鍍成蜜色。
溫暖,怡靜,是獨屬於家鄉的安寧。
周建國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極其漫長而又真實的噩夢。
夢裡,他不斷地墜落,墜入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但就在他即將要被那片黑暗徹底吞噬的時候。
一縷熟悉的米粥香氣,卻將他從那無儘的墜落中,給拉了回來。
他從昏沉裡睜眼。
眼前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小院。
父親正坐在他的身邊,抽著旱煙,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母親則在身後的廚房裡忙碌著,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和那嫋嫋升起的炊煙,交織成了一曲最動聽的交響樂。
弟弟追著大黃狗,在院子裡瘋跑。
清脆的笑聲,灑滿了整個黃昏。
一切,都和之前一樣。
美好得像一幅畫。
但周建國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自己的靈魂深處,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散發著淡淡金光的賬單。
賬單上,寫著一行他看不懂,但卻能理解其含義的古老文字。
【黃粱一夢,盛惠:一份歸鄉的執念。】
他知道,這是他與那個神秘老板之間的契約。
也是他能從那片黑暗中掙脫出來,重新回到這個溫暖夢境的憑證。
“爸,”
他望著父親那帶笑的皺臉,聲音有些沙啞。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父親聞言,隻是笑了笑,銜著煙杆抽了一口。
“人啊,活一輩子,誰還沒做過幾個夢呢?”
他的聲音,帶著歲月的智慧。
“有的夢,甜得像蜜糖,讓人舍不得醒。”
“有的夢,苦得像黃連,讓人巴不得早點醒。”
“但夢,終究是夢。”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天邊那輪即將要落山的夕陽,目光悠遠。
“人啊,不能總待在夢裡。”
“醒了,就該回家吃飯了。”
就在父親話音落下的瞬間。
周建國鼻尖那股熟悉的麥稈暖香,也悄然發生了一絲變化。
那香味裡,多了一縷熟悉的米粥香氣。
周建國看向父親,看著他眼裡的慈愛與洞悉。
心裡,那最後一點對這個夢境的貪戀和不舍,也隨之煙消雲散。
是啊…
夢,終究是要醒的。
他可以偶爾回來看看,但不能永遠地留在這裡。
因為,在現實世界裡,還有一份同屬於他的責任在等著他。
他站起身,對著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我明白了。”
父親沒有說話,隻是笑著對他擺了擺手。
然後,他的身影,連同這個溫暖的小院,和那片金色的田野。
都如同被風吹散的炊煙,漸漸地變得透明消散。
最終,化作了一片溫暖的白光。
將周建國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
顧記餐館裡。
趴在桌子上沉睡的周建國,眼角滑落過一滴清淚。
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那片熟悉的田野和親人的笑臉。
而是這家小小的餐館,和那個正坐在他對麵,喝著茶的年輕老板。
“醒了?”
顧淵放下茶杯,聲音平淡。
“嗯,醒了。”
周建國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坐起身,感覺自己因為長期精神折磨而疲憊不堪的身體,竟然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舒暢。
那股一直盤踞在他腦海裡的陰冷和倦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他看著顧淵,眼裡沒了往日的精明算計,隻剩純粹的感激與敬畏。
他沒有立刻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