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內部的人心,在經曆了一番驚濤駭浪般的浮動後,最終以絕大多數人選擇堅守而暫時塵埃落定。那黑壓壓站定、選擇與林越和這片土地共存亡的人群,如同磐石,暫時穩住了陣腳。然而,外界的風暴,卻並未因此停歇,反而以一種更加官方、更具壓迫性的形式,驟然降臨。
就在血狼戰書風波發酵後的第二日正午,一架塗裝著人類文明複興聯盟標誌、造型略顯陳舊但保養得不錯的垂直起降運輸機,帶著巨大的轟鳴聲與卷起的塵土,緩緩降落在了桃源山穀外那片相對平坦的開闊地上。這並非攻擊性載具,但其代表的意味,卻比血狼那染血的徽章,更讓知情者感到一種無形的、來自秩序與規則層麵的壓力。
飛機艙門打開,率先下來的是一隊六名全副武裝、身著製式動力外骨骼、眼神銳利的士兵。他們迅速散開,持槍警戒,動作乾練整齊,與血狼信使那孤狼般的危險氣息截然不同,帶著一種體製內的冰冷與規範。
隨後,一名穿著熨燙平整的聯盟中級官員製服、年紀約莫四十上下、戴著金絲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子,在一名文職人員的陪同下,走下了舷梯。他手裡捧著一個銀灰色的金屬文件箱,箱體上印著聯盟的徽記——交叉的麥穗與齒輪,環繞著一顆破損後又修複的地球。
這名官員名叫周明,是聯盟對外聯絡部的一名處長。他臉上帶著程式化的、既不親近也不疏遠的嚴肅表情,目光掃過桃源那看似普通的入口,以及入口處嚴陣以待的王大牛和護衛隊員,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與凝重。
“我是人類文明複興聯盟對外聯絡部的周明處長。”周明上前,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清晰而刻板,“奉聯盟最高議會指令,前來向桃源負責人林越先生,遞交正式質詢函,並就相關事宜進行初步接觸。”
他的話語措辭嚴謹,滴水不漏,將“調查”換成了相對緩和的“質詢”與“接觸”,但其中蘊含的官方壓力,不言而喻。
王大牛眉頭緊鎖,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堵牆,擋住了對方的去路,聲音冷硬:“質詢什麼?”
周明似乎對王大牛的態度並不意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氣依舊平穩:“關於貴地負責人林越先生,亦即代號‘閻羅’之人的身份問題,及其對區域安全穩定可能帶來的潛在風險評估。這是聯盟最高議會簽發的正式文件,請林越先生親自接收。”
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金屬文件箱。
王大牛臉色更加難看,正要強硬拒絕,一個平靜的聲音卻從他身後傳來。
“讓他進來。”
林越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入口內側。他依舊是那身粗布衣衫,神色平淡,仿佛來的不是代表龐大官方勢力的使者,隻是一個普通的訪客。
王大牛聞言,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側身讓開了道路,眼神卻如同最警惕的獵犬,死死鎖定著周明和他身後的士兵。
周明看到林越,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似乎沒想到傳說中的“閻羅”竟是如此年輕且……平凡。但他很快便恢複了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帶著文職人員,在王大牛和幾名護衛隊員近乎押送般的“陪同”下,走進了桃源。
一踏入山穀,周明和他身後的文職人員腳步都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空氣中那濃鬱到化不開的清新靈氣,遠處那片片流淌著瑩光、生機勃勃的靈植田,以及居民區內那種與外界廢土截然不同的安寧祥和氛圍,都讓他們感到一種發自靈魂的震撼與不適。這裡……太不正常了!與報告中所描述的“可能窩藏危險分子的據點”形象,相去甚遠。
林越沒有帶他們去自己的小院,而是來到了莊內那間最大的、平時用作集體議事和學習的寬敞木屋。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些粗糙的木桌木凳,但打掃得十分乾淨。
雙方在木桌兩側坐下。桃源這邊,隻有林越和王大牛。聯盟這邊,是周明和他的文職記錄員。
周明將那個銀灰色的金屬文件箱放在桌上,按下幾個按鈕,箱蓋無聲滑開,露出裡麵一份封裝在透明保護膜中的紙質文件,以及一個微型的數字存儲器。文件的封麵上,赫然印著聯盟的徽記和“最高級彆質詢函”的字樣。
“林越先生,”周明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語氣嚴肅,“聯盟收到可靠情報,並經多方核實,確認您與地下世界傳奇刺客,代號‘閻羅’者,為同一人。‘閻羅’名下,記錄在案的重大暗殺、破壞及恐怖活動共計十七起,造成直接、間接傷亡難以估量,被聯盟及前世代多國列為最高危險等級通緝目標。”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林越,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慌亂或辯解。
然而,林越隻是平靜地回望著他,眼神深邃,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在聽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周明心中微沉,繼續道:“鑒於您身份的敏感性,以及桃源所在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靠近多處不穩定能量節點及前文明遺跡),聯盟最高議會對桃源的安全評估等級已臨時上調至‘高度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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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質詢,旨在理清幾個關鍵問題:第一,您隱匿身份於此的真實目的;第二,桃源的特殊環境與資源,是否與您過往的活動存在關聯;第三,您對未來可能引發的、針對桃源的外部衝突如血狼傭兵團事件),持何種態度,是否會波及聯盟整體安全利益。”
他拿起那份文件,卻沒有遞給林越,而是放在了自己麵前,語氣帶著一種隱含的壓迫:“聯盟希望,林越先生能夠積極配合調查,接受聯盟相關部門的評估與監管,以確保區域穩定,並……爭取寬大處理。”
話語中的招攬與威脅,昭然若揭。
木屋內一片寂靜。王大牛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拳頭捏得發白,若非林越未有表示,他幾乎要當場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