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黑風穀,似乎一瞬間都安靜了,空氣仿佛凝固了似的。
然後,幽冥殿眾人裡,不知道是哪個機靈鬼,或許是早就想跑但不敢帶頭的,用儘平生力氣,帶著哭腔吼了一嗓子:
“長老們……全死了!快跑啊——!”
這一嗓子,跟在滾沸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冰水似的,瞬間就炸了!
“跑啊!”
“長老們都栽了!再不跑等死嗎?!”
“……”
剛才還揮舞著骨刀骨劍、嗷嗷叫喚著要報仇雪恨的幽冥殿弟子們,瞬間鬥誌全無,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什麼殿主榮光,什麼宗門任務,什麼為兄弟報仇……在自家小命麵前,統統都是狗屁!
也不知道是誰先帶的頭,總之,呼啦一下,剩下的幾十號人跟被驚了的鴨子似的,又像是火燒了屁股的猴子,喊了一聲,掉頭就跑!那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禦風的,有貼地狂奔的,有往石縫裡鑽的,有直接往山下跳的……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儲物袋裡沒多備幾張神行符!
那場麵,比過年搶紅包還積極,比超市大減價還混亂。
眨眼的功夫,剛才還鬼氣森森、喊殺震天的黑風穀,就變得空空蕩蕩的。除了滿地狼藉的屍體、破碎的法器,以及空氣中尚未散儘的毒味和血腥氣,再也看不到一個能站著的黑袍身影。
跑了,全跑了。
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黑風穀內,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隻剩下風吹過山穀的嗚咽聲,以及……許若欣等人粗重的喘息聲。
贏了?
這就……贏了?
王真真操控著那尊威風凜凜的蜘蛛傀儡,茫然地轉了轉巨大的金屬腦袋,複眼紅光閃爍,似乎還沒從金屬風暴的激情噴射中回過神來。
濟動和尚停下了六字真言,胖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看著空蕩蕩的穀口,又看了看地上那六具長老屍體,以及更遠處那個麻衣“烈士”,半晌,才雙手合十,喃喃道:“阿彌陀佛,幽冥殿眾施主,跑得真是乾脆利落啊……”
鄭幾道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和不知道是誰濺上去的血點,哆哆嗦嗦地從儲物袋裡掏出一顆安神丹塞進嘴裡,感覺心跳才稍微平複了一點。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遠處“同歸於儘”的段恒生,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最終隻化作一聲帶著哭腔的:
“長、長生哥……嗚嗚……”
孫念念扶著幾乎脫力的許若欣,俏臉上血汙和淚痕混在一起,看著地上那四具同門的屍體,又看看僥幸生還的自己和許師姐,心中悲喜交加,複雜難言。
活下來了,可代價也太慘重了。
許若欣臉色蒼白如紙,體內劍元近乎枯竭,經脈跟被撕裂了似的疼。她強撐著站穩,目光掃過戰場,最後定格在那片毒霧剛剛散去的區域,那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麻衣身影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是他。
是這個看起來扛著鐵鍬、不著調,關鍵時刻卻敢對著六個築基後期老鬼甩毒藥包、同歸於儘的家夥,用這種極端慘烈的方式,硬生生扭轉了戰局,為他們搏出了一線生機。
想到段恒生之前那番“為民除害”的慷慨陳詞,再看看眼前這“壯烈”的景象,許若欣隻覺得胸口堵得慌,鼻子發酸,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
“段道友……”她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義薄雲天,壯烈……如此!”
她這話,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
王真真用力一拍大腿,洪亮的聲音帶著由衷的敬佩:“沒錯!長生兄弟,是條漢子!老娘……我王真真服了!這等狠人,這等魄力,為了乾翻敵人,連自己都一塊給藥翻了。吾輩楷模也!”
濟動和尚也連連點頭,胖臉上滿是感慨:“段施主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雖手段略顯剛烈,但其心可昭日月,其行可動乾坤!小僧佩服!”
鄭幾道更是哭得稀裡嘩啦:“長生哥……嗚嗚……你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要不是你,我們今天就全交代在這兒了……”
孫念念看著段恒生的“遺體”,想起他之前凶悍無比又帶著點憊懶的模樣,再對比此刻的“安靜”,心中也是唏噓不已,低聲道:“若能早些結識段道友,引為知己,該有多好……”
一時間,眾人唏噓感歎,對段恒生的敬佩之情跟滔滔江水似的,連綿不絕。隻覺得此等人物,性情率真,關鍵時刻又如此靠譜,恨不能早點與之結交,拜把子或者引為生死知交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