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古教授
星圖光芒最盛時,慧靈魚尾上的文字突然停止流動。那些原本不斷遊走的水族符號像是被瞬間凍結,在銀亮的鱗片上凝成固定的圖案——1943年的祭壇、漂浮的魚符、還有兩個緊緊相擁的嬰兒剪影,與虞明在透明鱗片裡看到的畫麵完全一致。
她轉身看向虞明的刹那,鱗片折射的光斑在空氣中組成棱鏡,古教授年輕時的模樣突然浮現:那個躲在石柱後的學生正蜷縮著身體,眼鏡片反射著火把的紅光,趁白鱗議會成員轉身的間隙,飛快地將半枚青銅魚符塞進祭壇上嬰兒的繈褓。魚符內側刻著的“護”字,在火光中泛著溫暖的金光,與虞明戒指內側的字跡出自同一人之手。
“古教授的白鱗是為了臥底才移植的。”慧靈的聲音帶著水族特有的回響,尾音裡纏著細小的氣泡,破裂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1943年河神祭典那天,他本是跟著導師來做田野調查的學生,專攻水族文字破譯。”她的魚尾輕輕拍擊地麵,星圖中對應的光點隨之閃爍,形成與古教授辦公室藤椅相同的紋路,“當他看見議會成員把活人的心臟挖出來獻祭,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心臟被放在貝殼容器裡,用來喂養混沌核心。”
虞明的手指撫過掌心的青銅戒指,戒麵突然浮現出古教授移植白鱗的畫麵:老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白鱗議會的醫生正用特製的青銅鑷子,將泛著邪氣的白鱗一片片嵌進他的皮膚。
那些鱗片的根部連著細小的黑色管線,像寄生蟲般鑽進血肉,古教授咬著木棍的嘴角滲出鮮血,卻死死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族星圖,將每個符號都刻進記憶,瞳孔裡映出的圖案與他後來在課堂上展示的控鱗術圖譜完全一致。
“控鱗術是他模仿議會秘術自創的。”慧靈指向星圖中旋轉的魚形符號,“真正的白鱗水族能自由控製鱗片開合,他為了不被識破,每天對著鏡子練習八個小時,直到皮膚磨出血才掌握訣竅。
你看他課堂上演示的手勢,其實是在偷偷傳遞水族密碼,每個手勢都對應著不同的警告信號。”
她突然抓住虞明的手腕,將半枚魚符按在他的戒指上,“你看這斷裂處的齒痕,當年就是他用牙齒咬開的魚符,一半藏在嬰兒繈褓,一半留給自己做信物,齒痕的形狀獨一無二,就像指紋。”
雙生魚符接觸的瞬間,星圖突然射出衝天光柱,將整個博物館照得如同白晝。虞明在光芒中看見更多畫麵:古教授戴著假鱗參加白鱗議會的秘密集會,在記錄混沌儀式的卷宗裡偷偷夾進水族文字的警告,那些文字用特殊墨水書寫,隻有在月光下才能顯現;他故意在課堂上展示錯誤的控鱗術,讓議會成員誤以為他尚未掌握核心秘術,實則將正確的口訣藏在《水族胚胎學》的批注裡;甚至王影兒脖頸上的項圈,都是他提前做了手腳,那些鱗片看似束縛,實則組成了保護結界,鱗片的排列順序是水族的守護陣。
“王影兒被藏在博物館地下三層的鏡像祭壇裡。”慧靈的聲音突然急促起來,星圖邊緣的光點開始閃爍不定,像是接觸不良的燈泡,“那裡的每個鏡麵都連著不同的時空,隻有雙生魚符合璧才能打開正確的通道。議會用混沌能量維持鏡像,每個鏡像都是個小型的時空陷阱。”她的魚尾突然劇烈擺動,鱗片上的文字開始褪色,“議會的人快到了,他們能通過混沌能量追蹤魚符的共鳴,就像獵犬追蹤氣味。”
虞明剛握緊那半枚魚符,整個博物館突然劇烈晃動,展櫃裡的標本開始脫落,發出玻璃破碎的聲響。展櫃裡的鯊魚標本牙齒突然脫落,化作細小的黑色飛蟲,撲向通風口的方向,像是在阻擋入侵者。
“快走!”乾屍的眼眶裡流出幽藍的淚水,那些液體落在地麵,立刻化作遊動的銀色小魚,順著通道遊向地下三層,“我的意識快撐不住了,議會在用混沌核心侵蝕這具軀體。”
它的胸腔突然炸開,露出裡麵完整的青銅魚符,魚眼處的鬆石發出耀眼的光芒,“告訴古教授,1943年冷藏的胚胎樣本還有救,冰櫃的密碼是他當年藏魚符的石柱編號——七,對應著水族第七部落的守護石。”
地下三層的走廊比想象中更陰森,牆壁上滲出的黏液在地麵彙成鏡麵,每個倒影裡的虞明都長著不同的麵孔——有時是1943年的守壇人,穿著白色祭服;有時是白鱗議會的成員,戴著銀白色的麵具;唯有戴著青銅戒指的那隻手始終不變,戒指的光芒是唯一的真實。
當他推開刻著魚形徽記的石門,鏡像祭壇的景象讓他倒抽冷氣:整個空間被數百麵水鏡包圍,每個鏡麵裡都映著王影兒的虛影,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冷笑,有的甚至舉著刀刺向自己,唯有中央那麵泛著血光的水鏡裡,少女是真實的模樣,她的眼神裡帶著求救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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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影兒被束縛在青銅祭壇上,四肢被鎖鏈穿透,眉心的主鱗正被一個戴白鱗麵具的老者用魚符強行剝離。老者的手法與古教授課堂上演示的控鱗術如出一轍,隻是指尖纏繞著黑色的混沌能量,每剝離一片鱗甲,王影兒的臉色就蒼白一分,脫落的鱗片在地麵化作黑色的灰燼,與之前在投影裡看到的景象完全相反。
“古教授!”虞明突然喊出聲。鏡麵中,那個舉著魚符的老者動作一滯,緩緩轉過身。當他摘下白鱗麵具的瞬間,虞明看見古今教授布滿血絲的眼睛,老人的臉頰上,新長出的銀白色鱗片正在成片脫落,露出下麵滲血的皮膚,那些傷口的形狀,與祭壇石柱上的凹槽完全吻合,像是被強行按上去的。
“小虞,彆過來!”古教授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這是鏡像陣,你們看到的都是反的!所有動作都是倒著的!”他突然將魚符刺向自己的掌心,鮮血滴在祭壇的瞬間,所有水鏡同時炸裂,碎片在空中反射出無數個古教授的身影,每個身影都在做著不同的動作,“我移植白鱗是為了獲取他們的信任,這些年一直在偷偷繪製破解混沌陣的圖譜,就藏在《水族胚胎學》的夾層裡!”
碎鏡片在空中突然停滯,重新組成完整的鏡像。虞明這才看清真相:古教授舉著的魚符其實在保護王影兒的主鱗,那些看似剝離的動作,是在清除鱗片上附著的混沌能量,每次魚符接觸鱗片,都會冒出黑色的煙霧;鎖鏈上的尖刺並沒有穿透皮膚,而是懸浮在毫厘之間,組成淨化結界,尖刺頂端的藍色晶體正在吸收混沌能量;老者麵具下的白鱗,正被他自己的血液腐蝕,冒出陣陣白煙,那些白煙在空中凝成水族文字的“淨化”。
“教授一直在偷偷保護我。”王影兒的聲音帶著哭腔,魚尾上的鱗片突然發出銀光,照亮了整個祭壇,“他每次念咒都是在加固防護陣,剛才故意讓你看見‘囚禁’畫麵,是怕直接傳信被議會截獲。那些投影是他用混沌能量特製的,隻有持有青銅魚符的人才能看到隱藏的求救信號。”
她的鎖鏈在雙生魚符的共鳴中寸寸斷裂,當虞明衝過去抱住她時,發現少女眉心的主鱗完好無損,隻是表麵覆蓋著一層古教授的血痂,那是水族最古老的守護印記,用至親的血液繪製而成,能抵禦一切邪惡能量。
古教授突然踉蹌著後退,胸口的白鱗全部變黑,像是被墨水浸染。他從懷中掏出用油布包裹的羊皮卷,扔給虞明的瞬間,身體開始透明化:
“這是破解混沌陣的圖譜,鄱陽湖底的沉船裡有淨化泉水...照顧好慧靈...”
話音未落,老人的身影已化作無數銀色光點,融入祭壇的紋路中,那些光點流動的軌跡,與星圖中的“虞”字位置完全吻合,像是完成了某種傳承儀式。
鏡像祭壇在古教授消散的瞬間開始崩塌,石塊在空中化作細小的銀色鱗片,紛紛揚揚落下。虞明抱著王影兒衝出石門時,看見慧靈正用魚尾拍擊地麵,掀起的水浪將白鱗議會成員全部困在鏡麵碎片組成的牢籠裡。
那些碎片反射的光中,1943年的古教授正將青銅魚符塞進嬰兒繈褓,魚符內側的“護”字,在時光的長河裡閃閃發亮,與虞明戒指上的字跡交相輝映,形成跨越時空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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