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博物館
水生博物館的穹頂玻璃在子時準時亮起，十二塊菱形玻璃組成的貝殼結構突然轉動，露出藏在夾層裡的青銅鏡。月光透過鏡麵折射出淡藍色的光柱，在地麵拚出完整的水族星圖，每個星點都對應著館內標本的位置，形成一張巨大的坐標網。
虞明握著發燙的青銅戒指衝進門時，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響驚得所有標本同時轉頭——鯊魚標本的牙齒突然閉合，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海龜背甲上的紋路開始流動，組成“歡迎歸來”的水族文字；最前排的珊瑚標本突然滲出黏液，在展台上聚成微型的護城河，河麵上漂浮著細小的銀鱗，與王影兒的鱗片一模一樣。
“哢噠——哢噠——”最中央的鮫人乾屍正在活動關節。那具千年古屍的皮膚原本灰敗如枯木，此刻卻泛起濕潤的光澤，乾癟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指節轉動時發出類似貝殼開合的聲響。當它緩緩抬起手臂的瞬間，空洞的眼窩裡浮出淡藍色的光團，1943年河神祭典的全息影像突然炸開，將整個博物館變成時光的河流，無數水族文字在光影中流動，記錄著當年的真相。
影像裡的祭壇由巨大的貝殼堆砌而成，年輕的慧靈穿著白色祭服，懷裡抱著兩個繈褓中的嬰兒，紅色的繈褓繩在風中飄動，露出嬰兒手腕上的青銅飾品——左邊是戒指，右邊是鱗片手鏈，與虞明和王影兒的信物完全一致。厲正校長的雙胞胎弟弟舉著完整的青銅魚符逼近，那人的白鱗在火把的照耀下泛著邪氣，魚符的尖端還滴著新鮮的血液，落在祭壇的紋路裡，激活了混沌封印的圖案。而祭壇左側的石柱後，年輕的古教授正抱著頭瑟瑟發抖，眼鏡片反射的光裡，能看見他口袋裡露出的半枚魚符，與慧靈給的那半枚形狀互補。
“混沌之門需要雙生血脈獻祭。”鮫人的喉結上下滾動，發出與慧靈助教一模一樣的聲音。乾屍的嘴唇並沒有動，但胸腔裡傳來氣泡破裂的聲響，每個音節都帶著河底淤泥的腥氣，“當年守壇人說雙胞胎是災星，其實他們怕的是這對血脈能同時封印混沌。”
虞明的戒指突然劇烈震顫，戒麵魚眼位置的鬆石射出藍光，與影像裡的青銅魚符產生共鳴。他看見年輕的慧靈突然將嬰兒塞進古教授懷裡，自己轉身撲向厲正校長的弟弟，兩人抱著墜入祭壇下方的漩渦，墜落的瞬間，她從懷裡甩出半枚魚符，正好落在古教授腳邊——那枚信物的斷裂處，與他掌心的戒指完美契合，形成完整的魚形。
“當年活下來的不隻是厲校長。”鮫人乾屍突然指向自己的心臟位置，那裡嵌著的半枚青銅魚符正在發光，魚眼的鬆石與慧靈助教腕間的信物同色，“還有我——被白鱗議會改造成容器的祭品。”乾屍的皮膚突然變得透明，能看見裡麵纏繞著的黑色血管，“他們以為移植白鱗就能控製我，卻不知水族祭品的心臟會自動記錄真相，每個鱗片都是存儲器。”
影像裡的畫麵突然加速：古教授抱著兩個嬰兒躲進沉船殘骸，用青銅魚符在艙壁畫下結界，那些符號與江南大學校徽的貝殼圖案完全一致；厲正校長的雙胞胎弟弟在漩渦裡掙紮，白鱗被混沌能量腐蝕成黑色，脫落的鱗片在水中化作細小的黑色生物；沉入河底的慧靈睜開眼睛，魚尾上的鱗片開始記錄祭典的全過程，每個鱗片都閃爍著不同的畫麵。當畫麵定格在1943年的最後一夜，虞明突然認出古教授藏身的沉船——船舷上的貝殼裝飾，與江南大學水生生物考古係的校徽分毫不差，連貝殼的數量都是七個，對應著水族的七大部落。
“這些年我一直在等。”鮫人乾屍的手指指向展櫃裡的青銅魚符，那些原本散落的信物突然掙脫玻璃束縛，在空中組成旋轉的星圖。虞明的戒指被一股力量牽引著飛向星圖中央，與其他魚符拚合的瞬間，他看見每個信物內側都刻著名字：
“厲”“古”“慧”“王”“虞”，最後空缺的位置，正好對應著王影兒缺失的那片主鱗，形狀完全吻合。
博物館的地麵突然裂開，露出下方隱藏的水族通道，通道兩側的牆壁上鑲嵌著發光的珊瑚，照亮了向下延伸的階梯。那些從玻璃櫃炸裂的標本突然活過來，半人半魚的軀體組成防護牆，擋住從通風管湧入的白鱗議會成員。鯊魚標本的利齒咬碎了第一個衝進來的人的喉嚨，噴出的血液在地麵化作銀色的魚群，順著通道遊向星圖中央，被光芒吸收，發出細微的嗡鳴。
“現在，該把屬於水族的還給水族了。”鮫人乾屍的心臟位置突然迸出強光。虞明看見慧靈助教站在星圖中央，白大褂的下擺正在撕裂，露出下麵覆蓋著銀鱗的魚尾。那些鱗片上的水族文字正在流動，1943年的記錄被逐一改寫：“白鱗議會偽造祭典記錄”“雙生血脈實為封印鑰匙”“b7號胚胎是淨化混沌的解藥”。每個被修正的文字都化作光點，融入星圖，使光芒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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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兒在哪？”虞明衝向慧靈時，星圖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整個博物館都在搖晃。他看見王影兒被囚禁在星圖的缺口處，少女的魚尾被鎖鏈穿透，鱗片上的文字正在被混沌能量吞噬，最關鍵的“封印咒語”已經模糊不清。古教授的身影突然從星圖中浮現，老人舉著青銅魚符刺向自己的白鱗，那些泛著邪氣的鱗片脫落的瞬間，露出下麵滲著金光的水族紋身，圖案與星圖完全一致。
“小虞，接住！”古教授將剝下的白鱗拋向虞明，那些鱗片在空中化作鋒利的匕首，刃麵閃爍著淨化之光，“這是用混沌孢子培育的武器，能斬斷議會的控製鏈！”他的手腕在流血，卻笑得欣慰，“1943年我沒能保護好慧靈，這次絕不能再讓曆史重演。”
慧靈的魚尾突然拍擊地麵，掀起的水浪將白鱗議會成員全部卷入通道，那些人在水中掙紮時，身上的白鱗紛紛脫落，露出下麵被混沌能量侵蝕的黑色皮膚。她掌心的魚符與鮫人乾屍的信物產生共鳴，星圖上的文字開始逆向旋轉，1943年以來被篡改的曆史正在修正。當最後一個錯字被覆蓋時，虞明終於斬斷王影兒身上的鎖鏈，少女的主鱗突然發出強光，填補了星圖最後的空缺，完整的星圖發出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博物館照得如同白晝。
“混沌之門正在關閉。”鮫人乾屍的身體開始透明化，它的心臟位置彈出半張泛黃的照片，落在虞明手中——1943年的慧靈抱著兩個嬰兒，背後的沉船殘骸上，刻著與江南大學校門相同的貝殼圖案，旁邊還有行小字：“雙生血脈，一為鑰，一為鎖”。
“告訴厲正，他弟弟厲為的意識還困在混沌裡，鄱陽湖底的沉船能救他。”乾屍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化作無數銀色光點，融入星圖，“那裡有1943年轉移的聖泉，能淨化所有混沌能量。”
博物館的穹頂玻璃在第一縷晨光中恢複原狀，十二塊菱形玻璃重新拚合成完整的貝殼。當虞明扶著王影兒走出大門時，看見慧靈正將那些青銅魚符收入特製的容器，每個信物都在發出滿足的輕鳴，像是完成了使命。古教授站在陽光下，新長出的鱗片是溫暖的金色，與白鱗議會的銀白色截然不同，在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1943年的債，終於快還清了。”古教授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眼角的皺紋裡滲出淡藍色的淚，那是水族釋放情緒的方式。
“下一步，該去鄱陽湖底看看了，那裡沉睡著能徹底淨化混沌的聖泉。”他的話音剛落，虞明口袋裡的青銅戒指突然浮起，在空氣中投射出沉船的立體影像，船頭的貝殼裝飾正在緩慢轉動，像是在發出無聲的召喚，影像旁邊標注著水族文字的“安全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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