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吉日。
泰山之巔,岱頂。
天尚未明,浩渺的雲海已在腳下翻湧奔騰,如同凝固的白色波濤,將凡塵俗世隔絕於萬丈深淵之下。東方天際,一抹魚肚白悄然暈開,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輝煌。
岱頂之上,一片由巨大青石鋪就、經過工部匠人精心修葺的寬闊平台——封禪台,已然肅立。平台依山勢而建,雄踞於群山之冠,仿佛伸手便可觸及蒼穹。平台中央,一座九層高台巍然矗立,以漢白玉為基,飾以玄黑紋路,象征著大秦尚水德。高台頂端,便是祭祀天地的主壇。
此刻,整個封禪台區域,已被打造得如同鐵桶金城!
最外圍,由禁軍副統領楊端和親自統帥的一萬精銳禁軍,身披玄甲,手持長戟勁弩,如同黑色的鋼鐵森林,沿著登頂禦道的最後險隘、以及岱頂四周所有可能通行的山脊、埡口,密密麻麻地布防。他們沉默如山,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雲海之下任何一絲可疑的動靜,確保沒有任何宵小能驚擾這神聖一刻。一麵麵巨大的玄鳥旗在凜冽的山風中獵獵作響,肅殺之氣直衝霄漢。
封禪台內圈,則是另一種令人窒息的莊嚴。
八百名龍衛!
他們並未披掛沉重的戰甲,而是身著特製的玄色禮衛服,以金線繡著盤龍雲紋,腰佩精鋼環首刀,手持象征威儀的丈二金瓜長戟。他們如同八百尊冰冷的雕塑,以精確到毫厘的間距,肅立於封禪台平台的每一個關鍵節點:登台禦階兩側、主壇四角、禮器陳列區、百官觀禮區外圍……他們身形挺拔,目光銳利而沉靜,氣息內斂卻如同蓄勢待發的火山,將整個祭祀核心區域拱衛得滴水不漏。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敏銳的感知。指揮使項少龍按劍立於主壇階下,瞳如閃電,掃視全場,他是守護帝王的最後一道、也是最堅固的屏障。
禮部尚書叔孫通,身著最莊重的紫色九章紋冕服,頭戴進賢冠,神情肅穆到了極點,正帶著數百名禮官和太常寺屬吏,如同最精密的齒輪般進行著最後的儀程確認。巨大的青銅禮器——鼎、簋、尊、爵、俎……在熹微的晨光下閃爍著幽深古拙的光芒,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指定位置。牛羊豬三牲已備,黍稷稻粱等祭品已陳,濃鬱而神聖的香燭氣息開始在清冽的山風中彌漫。
中書令李斯,同樣身著最隆重的紫色官袍,立於主壇之下,麵朝東方。他是今日封禪大典的主持者,是溝通天地與帝王的司儀。他須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沉靜如水,眼神深邃如淵,仿佛已與這泰嶽融為一體,醞釀著足以昭告天地的宏大篇章。
山風愈發凜冽,吹動百官深色的袍服。隨駕的重臣陳平、蒙恬,以及奉詔登頂觀禮的郡守、功臣代表,皆屏息凝神,垂手恭立。整個岱頂,除了風聲、旗聲、以及禮官們極輕微的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凝固的莊嚴與期待,籠罩著每一個人。
終於!
當東方天際那抹魚肚白驟然被一道熾烈的金線刺破,繼而迅速暈染成一片輝煌的金紅時——
“嗚——嗚——嗚——!”
三聲低沉雄渾、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號角聲,猛然從岱頂最高處響起!號角以巨大的犀牛角製成,聲浪穿透雲霄,瞬間壓過了呼嘯的山風,在千山萬壑間隆隆回蕩!這是宣告天地,帝王駕臨的信號!
所有人的精神瞬間繃緊!
緊接著,山道之上,傳來整齊劃一、沉重如雷的腳步聲!
“嗵!嗵!嗵!”
那是開路禁軍銳士的踏步聲!
“陛下駕臨——!”司禮官悠長而洪亮的唱喏聲,如同接力般,一層層從山道傳至封禪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於那登頂禦道的儘頭!
在八百龍衛最精銳的前導儀仗簇擁下,在初升朝陽那萬丈金輝的沐浴之中,大秦二世皇帝扶蘇,終於登臨岱頂!
他身著玄黑十二章紋帝王冕服,十二章紋——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以金線、彩繡精工織就,在朝陽下熠熠生輝,象征著帝王統禦天地萬物的至高權柄與無上德行!頭戴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落的玉旒微微晃動,遮擋了他大半麵容,卻更添神秘與威嚴。腰間佩太阿劍,劍柄古樸,劍鞘深沉。他步履沉穩,每一步踏在青石禦階之上,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與這巍巍泰山共鳴!
李斯深吸一口氣,迎著那帝王身影,踏前一步,用儘全身氣力,將蘊藏了畢生功力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般轟然送出,響徹整個岱頂:
“維——大秦始平二年,歲在癸酉,九月既望,吉日良辰!大秦二世皇帝,扶蘇陛下,承昊天之明命,繼先帝之宏烈,掃六合而定一統,撫八荒而安黎庶!修德政,革弊法,興農桑,振文教,強工業,吏治澄清,海晏河清!今,聖德昭昭,功業巍巍,感天動地!特擇此泰山極頂,告祭皇天後土,祈佑大秦江山永固,萬民康寧!封禪大典——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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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數百禮官齊聲應和,聲浪直衝雲霄!
“轟!轟轟轟轟——!!!”
就在李斯話音落下的刹那,岱頂四周,預先選定的幾處堅固山體平台上,早已布置就緒的三十六尊改良型飛雷神禮炮,同時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
這不再是戰場上的毀滅咆哮,而是經過精心調試、裝填特製禮花藥包的“禮炮”!炮口噴射出的不再是致命的彈丸,而是巨大的橘紅色火球和長達數丈的烈焰!那轟鳴聲,不再是單一的爆炸巨響,而是帶著一種奇特的、渾厚悠長的共振,如同沉睡的巨龍蘇醒,發出的第一聲宣告寰宇的龍吟!整個岱頂仿佛都在微微震顫!巨大的聲浪如同實質的衝擊波,橫掃過翻騰的雲海,在群山間反複激蕩、轟鳴!這是帝國最強武力,向天地致以的最高敬意!
炮聲餘音尚在群山間回蕩,下一個震撼人心的環節已然接續!
“預備——!”火槍營統領項羽那如同金鐵交鳴般的命令聲在主壇東側響起。
早已列隊肅立、如同兩排鋼鐵標槍的近千名禁軍火槍營銳士,聞令而動!動作整齊劃一,快如閃電!
“舉——槍!”
“唰!”近千支燧發槍被同時高高舉起,斜指蒼穹!冰冷的槍管在朝陽下反射著刺目的寒光,如同瞬間豎起了一片鋼鐵荊棘林!
“放!!!”
“砰!砰砰砰砰——!!!”
比禮炮聲更加密集、更加清脆、更加富有節奏感的轟鳴驟然爆發!近千支火槍同時噴吐出熾熱的火舌和濃密的白煙!無數灼熱的鉛彈射向無垠的碧空,發出尖銳的破空厲嘯!那連綿不絕的爆響,如同九天之上滾過的驚雷,又如同大秦帝國最精銳的戰士,在用最熾熱的方式,向天地宣告帝國的強盛與帝王的威嚴!硝煙迅速彌漫,帶著一種獨特的、混合著硫磺與金屬氣息的“禮炮”味道,與尚未散儘的飛雷神炮的硝煙混合,更添肅殺與神聖!
炮聲與槍聲的交響,如同天地開辟的序曲,徹底點燃了封禪大典的巔峰氛圍!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與彌漫的硝煙中,所有人的血液仿佛都在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