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院內的“科技研討會”氣氛正酣,一個個或精妙或荒誕的設想被提出,引得眾人時而驚歎,時而爭論。扶蘇穩坐藤椅,看似悠閒,實則內心在不斷評估著每一項發明的潛力和風險。就在他漸漸對後續幾個關於改進提純水銀方法的彙報感到些許乏味之時,兩名一直在一旁低聲交流、顯得有些忐忑的年輕學子互相鼓了鼓勁,終於站了出來。
他們走到扶蘇麵前,深深一躬,其中一人開口道:“陛下,學生韓廣奇楊慎行)啟奏陛下,學生等亦有改良之器物欲呈於陛下禦覽,然……此物頗為沉重,學生等力氣微薄,想懇請陛下恩準,借用陛下麾下親衛壯士相助,前往實驗室將其抬來,望陛下恩準。”
哦?扶蘇眉毛一挑,倦意頓消。需要借力士去抬?這聽起來就不是小打小鬨的玩意了!他頓時來了興趣,身體微微前傾,笑道:“準了!少龍,安排幾名龍衛,隨這兩位學子去一趟。”
“喏!”項少龍也來了精神,轉頭對身後一名青龍隊小隊正示意,“你帶三個人,跟他們去,小心些,彆碰壞了學子們的心血。”他心裡也嘀咕,啥玩意兒還得專門讓人去抬?
四名膀大腰圓、身著輕甲的精銳龍衛戰士出列,對著扶蘇一抱拳,便跟著韓廣奇和楊慎行快步走出了院子。
院內暫時安靜下來,眾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交頭接耳地猜測著會是什麼東西。徐福也撚著胡須,若有所思,他似乎對這兩個學生的項目有點模糊印象,但具體細節卻不甚了了。
扶蘇重新拿起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耐心等待。然而,沒過多久,那先前出去的四名龍衛竟然回來了,而且一個個麵紅耳赤,額角見汗,仿佛乾了什麼重體力活似的。其中那小隊正走到項少龍麵前,壓低聲音,麵帶難色道:“指揮使,那東西……實在沉得離譜,俺們四個拚儘全力也才挪動了一點,怕是還得再叫幾個兄弟……”
“什麼?”項少龍吃了一驚。他麾下的龍衛個個都是萬裡挑一的猛士,臂力驚人,四人合力都抬不動?那得是多大的鐵疙瘩?
扶蘇也聽到了,眼中的興趣之色更濃,擺手道:“再去幾人幫忙!胥坤,你也去看看,若是地方狹窄,想想辦法。”
“老奴遵旨。”胥坤躬身領命,立刻又點了六名龍衛,加上先前四人,足足十名精銳,在胥坤的帶領下再次跟著學子離去。
這下,整個化學院庭院都徹底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門口,心裡跟貓抓似的。項少龍忍不住湊到扶蘇身邊,低聲道:“陛下,這……聽著邪乎啊,十個龍衛去抬?彆是把工學院那邊的大鐵砧給搬來了吧?”
扶蘇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笑道:“朕倒希望他們能搬來個更大的驚喜。”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在眾人快要按捺不住之時,院外終於傳來了沉重無比、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摩擦地麵的輕微刺啦聲,以及戰士們因為極度用力而發出的壓抑的“吭哧吭哧”的喘氣聲。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院門口。
隻見十名龍衛戰士,分成兩撥,正邁著極其沉重、甚至有些踉蹌的步伐,緩慢而艱難地向院內挪動。
為首的兩名最為強壯的龍衛,幾乎是臉對臉,雙臂肌肉虯結,青筋暴起,合力抱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金屬造物。那東西看起來像是由整整十根燧發槍的槍管並排捆綁固定在一起,中間是一個更加粗壯複雜的鐵製機匣和擊發結構,後麵還有一個古怪的木托和看起來像是搖柄的東西。整個組合體看起來異常臃腫、粗糙,但卻充滿了一種野蠻粗暴的力量感。
而後麵八名龍衛,則是四人一組,用兩根粗大的木杠,抬著一個更加令人瞠目結舌的龐然大物——那是一根需要兩人合抱才能抱過來的巨型精鋼炮管!炮管壁厚得驚人,表麵還帶著鍛造留下的粗糙痕跡,炮口黝黑,深不見底。炮管被四條小孩手臂粗細的麻繩牢牢捆縛在木杠上,即便如此,那沉重的木杠也被壓得微微彎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十名帝國最精銳的戰士,抬著這兩件東西,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汗水順著他們的下頜滴落,顯然已是竭儘全力。
“咣當!”一聲輕響。
扶蘇手中的蒲扇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從藤椅上站了起來,嘴巴無意識地張開,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兩件超越了這個時代想象力的“凶器”,一股強烈的、混雜著震驚、荒謬和狂喜的情緒衝擊著他的大腦,讓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爆出了一句徐福早已聽得習慣、卻每次都能精準表達極致情緒的粗口:
“朕操!!!”
這一聲驚呼,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整個化學院庭院鴉雀無聲,隻剩下龍衛戰士們沉重的喘息和金屬件輕微的碰撞聲。徐福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項少龍更是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佩刀,仿佛麵對的是什麼絕世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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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廣奇和楊慎行兩個學子,此刻卻是激動得滿臉放光,仿佛獻上了稀世珍寶一般。
韓廣奇快步走到那捆綁式燧發槍集合體前,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陛……陛下!學生韓廣奇,常聽徐院長轉述陛下對於火槍之至高設想,曰‘連射’,曰‘威力絕倫’!學生愚鈍,苦思冥想,現有燧發槍雖利,然射速緩慢,難以形成持續火力。於是學生便鬥膽嘗試,將十支燧發槍之槍管與激發裝置並聯於一體,設計此統一激發之機關,扣動一次扳機,便可依次激發十槍,以達到陛下所言‘連射’之效!”
他指著那複雜而粗糙的機匣和後麵的搖柄,臉上帶著一絲慚愧:“然……學生才疏學淺,此物製成後,發現其過於沉重笨拙,非絕世之力士不能持,且裝填極其繁瑣,需十支槍管依次裝藥填彈,耗時甚久……學生屢次改進仍不得法,實在有負陛下所望,今日鬥膽呈於禦前,萬望陛下能指點迷津,使學生知改進之方向!”
說完,他指揮那兩名剛剛放下重物、還在喘氣的龍衛戰士,一人奮力將那超過百斤的“連珠槍”架起來,另一人則開始現場演示裝填——那過程繁瑣得令人頭皮發麻,需要將十個槍管口的塞子拔掉,依次倒入火藥,用通條壓實,再放入彈丸,再壓實……光是看著就讓人絕望。
裝填完畢後,一名龍衛在後麵固定槍身,另一人則操作擊發裝置並搖動那個搖柄。隻見他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巨響,一支槍管發射,白煙彌漫;然後他費力地搖動一下搖柄,機構轉動,對準下一根槍管,再扣扳機,“砰”!又是一聲……如此重複,直到十發子彈全部射完,前後耗時遠超普通燧發槍兵射擊十次的時間,而且後坐力震得那名操作的龍衛手臂發麻,精準度更是無從談起。
現場一片寂靜。大家都能看出這想法的大膽,但也都能看出這裝置的……低效和笨重。用於實戰?恐怕敵人騎兵都衝到麵前了,它才打完一半。
然而,扶蘇看著這粗糙、笨重、效率低下的原始“加特林”,內心的震驚卻無以複加!
這思路!這方向!完全是劃時代的!
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沒有立刻評價,而是將目光投向那根巨大的炮管:“那此物又是?”
楊慎行連忙上前,躬身道:“陛下,此乃學生楊慎行與幾位同窗根據陛下曾提及的‘重炮’概念,嘗試鑄造之大口徑火炮!學生以為,現有火炮威力雖足,然破堅城仍顯吃力,故設想增大口徑,加厚管壁,以裝填更多火藥與巨型彈丸,以求一擊破城之功!然……此物鑄成後,其重超乎想象,移動極其困難,且每次發射所需火藥量巨大,震動驚人,學生尚未找到合適的炮架和移動方式,亦不敢輕易試射,恐有炸膛之危……”
扶蘇走上前,伸手撫摸著那冰涼粗糙的巨大炮管,感受著那令人心悸的重量和其中蘊含的毀滅力量。這玩意兒,已經有點“攻城錘”的味道了!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目光首先落在韓廣奇身上,臉上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有讚賞,有驚歎,也有一絲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