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道道蓋有皇帝玉璽、經由中書省簽發的正式詔書,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迅速傳遍了鹹陽城內所有相關的衙署和皇家學院各分院。
詔書的內容清晰明確:特聘布衣楊永信為皇家學院格物院首席博士,授皇家學院院士銜,秩同正二品,賜鹹陽甲第宅院一座,即日籌建“皇家電學研究所”,由其全權主持,享有調動學院資源之特權,並由中書令李斯親自督辦此事。
消息傳出,所引起的震動遠超以往任何一次破格提拔!
誠然,自陛下扶蘇登基革新以來,打破常規、擢升寒微或有特殊才乾者之事屢見不鮮。從科舉取士韓信被授予上將軍銜到韓廣奇、楊慎行等年輕學子的破格重用,朝野上下對此已漸漸習以為常,甚至將其視為陛下銳意進取、唯才是舉的明證。
然而,這一次依舊讓所有得知消息的人目瞪口呆!
讓他們震驚的並非“破格”本身,而是這“格”破得實在太狠,這“殊榮”給得實在太過駭人!
皇家學院院士!這雖然是一個偏重榮譽和學術地位的頭銜,但其所配套的正二品俸祿卻是實打實的!年俸三百金!相當於六十萬枚流通的秦半兩錢!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這意味著這位名叫楊永信、昨日還寂寂無名的布衣,一夜之間,在俸祿待遇上,便與帝國的六部尚書、與威震四方的五大軍區司令平起平坐了!要知道哪怕韓信被封為上將但人家那是科舉考試中兵法科第一名!就算有人不服也說不出什麼來,誰讓自己沒有人家韓信那本事呢,但這楊永信不一樣啊,這家夥一直以來都藉藉無名,細一打聽更是整出個楊瘋子的諢名來......
所有人都在瘋狂地猜測、打探:這個楊永信,究竟身負何等驚世駭俗的才華?究竟立下了何等擎天保駕之功?竟能讓陛下不惜以如此超規格的待遇待之?!其受重視程度,甚至隱約超過了之前研製出“秦魂”、“秦魄”、“模塊化”、“火油動力機”的幾位天才!
中書令府邸內,李斯接到這份由胥坤親自送來、陛下特意叮囑的旨意時,饒是他這位曆經風雨、見慣了大場麵的老臣,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吩咐備車,親自趕往皇家學院。
學院議事堂內,得到緊急通知的各分院院長——茅焦工學院)、禽滑厘工學院副院長兼墨家代表)、徐福化學院院長)、李醯醫學院院長)、以及算學院、農學院、商學院、軍事學院、政治學院等分院的負責人或代表均已到齊。眾人臉上都帶著疑惑和些許不安,不知中書令大人這位副院長突然親臨所為何事。要知道自從政治學院師資力量充足後,李斯已經極少來學院了,畢竟中書省的政務需要他處理的實在是太多了!
李斯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宣讀了皇帝旨意的核心內容。果不其然,話音落下,滿堂皆驚,抽氣之聲不絕於耳。
李斯環視眾人,將他們的震驚儘收眼底,沉聲道:“陛下的旨意,諸位都聽清楚了。此事乃陛下親自定奪,重中之重!老夫受陛下委托,親自督辦此事。爾等回去後,立刻傳達至學院每一位博士、學子:自即日起,全力配合楊永信院士及皇家電學研究所的一切工作!但凡其有所需,無論是人員、物資、場地還是數據資料,不論涉及何等機密,各院必須無條件優先支持!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推諉!”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嚴肅,特意壓低了聲音,仿佛在透露某種機密:“胥總管今日特意叮囑老夫兩件事,老夫也原話轉告諸位。”
眾人立刻豎起耳朵。
“其一,”李斯目光掃過在場幾位資曆頗深的老院長,“楊永信院士,年紀甚輕。然,陛下慧眼識珠,其才必有過人之處!老夫勸誡諸位,切莫因其年輕、驟然高位便心生輕視,更不可擺什麼資曆老譜,甚至暗中刁難!陛下的眼睛,亮得很!眼裡也最容不得沙子!若是誰在這上麵犯了糊塗,屆時莫怪老夫未曾提醒!”
幾位老院長心中一凜,連忙點頭稱是。
“其二,”李斯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胥總管特彆強調,這位楊院士……性情頗為特殊,乃一潛心學術之癡人,於人情世故……甚是木訥,甚至可稱不通情理。日後相處,若其言語行為有何冒犯、疏忽、不合禮數之處,還望諸位看在其才、看在陛下的麵子上,多多海涵,體諒包容。切莫因此心生芥蒂,懷恨在心。他隻是……隻是不諳世事,並非有意為之。”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心中對這位神秘的楊院士又多了幾分好奇和幾分警惕。一個被胥坤總管特意強調“不通情理”、“需要海涵”的天才?這得是多“癡”?
李斯最後總結道:“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們可以不喜歡楊永信這個人,甚至可以私下裡覺得他古怪,但是,對於他的研究工作,必須全力配合,不能有半分阻礙!誰若是在這件事上出了紕漏,拖了後腿,休怪老夫不留情麵!陛下對此人之賞賜如此之重,又特意安排老夫來督辦,其重視程度,已無需多言!諸位,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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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這番恩威並施、敲打與提醒並舉的話,效果立竿見影。皇家學院這台龐大的機器立刻以最高效率運轉起來。
尚未到中午,格物院內一片位置極佳、寬敞明亮、原本用作倉庫和展示區的聯排屋舍便被迅速騰空,打掃得乾乾淨淨。桌椅、書架、黑板、基本的實驗台等設施以最快的速度配置齊全。與此同時,各分院也迅速行動,將本院內在算學、格物、化學方麵表現出色、且對所謂“電學”流露出興趣的學子名單整理出來,第一時間便送到了這剛剛掛牌成立的“皇家電學研究所”臨時辦公室。
就連醫學院的李醯也專門準備了兩個擅長外傷和急救的學子送了過來,以備不時之需,畢竟雷霆這東西,一聽就危險!雖然他楊永信命大沒把自己玩死,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想他一般幸運,天知道有多少人在探索未知的道路上把自己給玩死了?!
然而,研究所的所長本人,此刻卻遲遲未曾露麵。
胥坤這邊同樣雷厲風行。他親自帶著一隊內侍官,拿著戶部的批文和鑰匙,打開了位於鹹陽城東區、距離皇家學院不遠的一處閒置官邸。這座宅院規格頗高,三進三出,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內侍們手腳麻利地進行了一番徹底的清掃布置,換上嶄新的家具陳設,並將一塊碩大、鎏金、刻著“楊府”二字的匾額端端正正地懸掛在了氣派的大門之上。
一切準備就緒,卻獨獨不見新主人的身影。胥坤起初還以為楊永信是科研心切,直接跑去皇家學院熟悉新環境了。他派去學院詢問的小黃門卻很快回來稟報:皇家學院那邊說了,楊院士並未前去報到。
胥坤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一個極其荒誕卻又無比符合楊永信人設的猜想冒了出來:這貨……該不會還窩在西城那個小破家裡沒動彈吧?!該不會……還在抱著陛下賜予的那本談話記錄癡迷研讀,直接把搬家、赴任這等大事全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雖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結合昨日楊永信那副“除了研究,萬物皆虛”的德行,胥坤越想越覺得——“這他娘的太有可能了!這很楊永信!”
無奈之下,胥坤隻得吩咐手下繼續打理新宅細節,自己則親自乘上車駕,帶著幾名隨從,前往城西那片民居區。
車駕剛駛入楊宅所在的街巷,胥坤一眼就看到了那兩名如同門神般守在院門外的龍衛。
得,實錘了!人還真沒走!
胥坤下車,無奈地搖了搖頭,先是找到聞訊迎出來的楊父、楊母,和氣地說道:“兩位老人家,陛下禦賜的新府邸已經收拾妥當了。您二老看看家裡哪些細軟需要帶上,我讓手下人幫你們收拾,先行護送二老過去安頓。楊院士這邊,咱家去催催。”
安排完二老,胥坤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楊永信那間著名的、擺滿奇奇怪怪器材的小屋。房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眼前的景象果然不出所料:
楊永信盤腿坐在一堆線圈、磁石、銅絲和琉璃器皿中間,頭發蓬亂,眼窩深陷卻閃爍著極度興奮的光芒,懷裡緊緊抱著那本厚厚的紙冊,正看得如癡如醉,嘴角還不自覺地咧開,發出一種“嘿嘿……妙極……原來如此……”的癡笑聲。那副專注而滿足的表情,在胥坤看來,著實有幾分……猥瑣?仿佛看的不是什麼深奧的科學筆記,而是什麼不可描述的春宮圖冊。
胥坤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提高了音量:“楊院士!楊大人!這書冊固然精妙,但也得先顧眼前事啊!”
楊永信被這聲音驚擾,茫然地抬起頭,看了一夜,此刻眼睛都不使了,眼神焦距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是胥坤。
“陛下禦賜的宅子早已收拾妥當,就等您這位主人入住了!還有,皇家學院那邊,您的皇家電學研究所也已經準備完畢,一眾遴選出來的英才學子還等著您這位所長前去訓話指導呢!您倒好,躲在這裡看得忘乎所以,該不會是把這天大的正事都給忘了吧?!”
楊永信這才如夢初醒,猛地一拍腦袋,臉上露出極度懊惱和不好意思的神情:“哎呀!胥公公!罪過罪過!草民……呃不,下官……臣……我一看到這些精妙之處,便……便渾然忘我,竟將如此大事拋諸腦後了!實在該死!實在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