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兮福之所倚……古人誠不我欺……”山鬼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臉上那詭異的油彩似乎都因為內心的興奮而變得更加鮮活。
如今的他，可以說是兵強馬壯！
經過這段時間的瘋狂吸納和整合，他麾下能夠稱得上“精銳狼兵”的，足足有近三萬人！這些人大多是原本各部族的戰士，或者是在仇恨驅動下成長起來的悍勇青年，熟悉山林作戰，悍不畏死。
除此之外，還有依附於這支軍隊的近十萬民夫和百姓！他們負責運輸糧草、打造器械、修建營寨。若是到了危急關頭，全民皆兵，他山鬼甚至能在短時間內，湊出超過十萬手持簡陋武器的士卒！
這是一股足以撼動南疆局勢的龐大力量！
然而，巨大的權力和力量背後，是同樣巨大的壓力和危機。
山鬼最近很忙，也很焦慮。
他迫切地需要一場勝利，一場能夠重創秦軍，證明他“山神代言人”身份，進一步鞏固他地位的大勝！
隻有勝利，才能讓那些尚且懷有異心的頭人更加服從，才能吸引更多還在觀望的百越人加入。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的糧食，不多了！
十萬張嘴，每天消耗的糧食都是一個天文數字。阿曼雖然儘力籌措，但來源有限，且風險極大。
帝國的封鎖和清查日益嚴格，能夠運進來的糧食越來越少。庫存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如果再不能通過戰鬥獲取補給，或者打開局麵，恐怕不等秦軍來攻，他這支龐大的反抗軍就要因為缺糧而自行崩潰了！
必須儘快尋找一個合適的戰場，一個絕佳的時機，給予驕狂的秦軍一次沉重的打擊！
這一日，阿曼再次風塵仆仆地來到了山鬼位於主峰洞穴的“大帳”之中。與以往不同，這次阿曼的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興奮。
“大巫師！”阿曼顧不上行禮，直接湊到山鬼麵前，壓低聲音道，“我可能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地方！”
山鬼渾濁的眼睛猛地一亮，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阿曼從懷中取出一張他自己繪製的、略顯粗糙但標注清晰的地圖，鋪在石桌上。他指著地圖上一片被眾多彎曲線條和密集標記覆蓋的區域。
“您看這裡，”阿曼的手指重點落在一條蜿蜒的河流和一片被標記為“溶洞區”的地方，“此地名為‘瘴癘穀’，距離秦軍新修建的‘象郡’城大約一百五十裡。穀內地形極其複雜，溶洞密布，暗河縱橫，如同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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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詳細地解釋道：“這條河，名為‘黑水河’，水流湍急，河床下多有暗礁和漩渦。而這一大片溶洞區，更是天然的藏兵洞和埋伏點！裡麵通道四通八達，但出口隱蔽，且多有毒蟲瘴氣滋生，外人進入，極易迷失方向，甚至中毒身亡。”
山鬼湊近地圖，仔細地看著，眼中閃爍著精光：“繼續說！”
阿曼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繼續道：“我的想法是，我們可以派出一支誘餌部隊，故意在穀外活動，襲擾秦軍的運輸隊或者小股巡邏隊，激怒他們，尤其是激怒屠綱、王悍那些莽夫！以他們的性子，必然會率軍前來追剿！”
“然後，”阿曼的手指沿著黑水河向上遊移動，最終點在了一處河道狹窄、兩岸峭壁林立的地方，“我們將主力埋伏在溶洞區和黑水河兩岸的峭壁之上。待秦軍進入這片狹窄區域，我們便利用滾木礌石、毒箭、火攻，封住其退路，再從溶洞中殺出，兩麵夾擊！”
他越說越興奮：“秦軍火器雖利，但在如此複雜狹窄的地形下，難以發揮威力！而且溶洞和暗河可以極大削弱他們炮火的威脅！隻要我們準備充分，絕對能讓秦軍吃個大虧！甚至……全殲其一部！”
山鬼聽完，沉吟不語，手指輕輕敲擊著石桌。他在腦海中反複推演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地形無疑是絕佳的。複雜的地形確實是抵消秦軍火器優勢的最好辦法。
“地點不錯。”山鬼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但是，時機呢？我們需要一個能夠進一步削弱秦軍，增強我們優勢的時機。”
阿曼看向山鬼，他知道，這方麵需要依靠山鬼的“專業”了。
山鬼閉上雙眼，手指掐算著，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與冥冥中的山神溝通。良久，他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幽光。
“根據星象、風力和地氣的流轉……”山鬼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道，“十日之後，瘴癘穀及其周邊區域，將會有持續的暴雨！至少會下三天三夜！”
“暴雨？”阿曼先是一愣，隨即狂喜！“太好了！暴雨不僅能衝刷足跡，掩蓋我們的行蹤，更能讓秦軍的火繩槍燧發槍難以擊發！他們的火藥會被淋濕！這將極大削弱他們的遠程攻擊能力！”
山鬼緩緩點頭，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不僅如此……暴雨之後，山穀中濕熱之氣鬱結不散，很容易形成濃霧和……致命的毒障！”
他走到洞口，望著外麵鬱鬱蔥蔥、仿佛蘊藏著無限殺機的山林，幽幽道：“黑水河上遊，有一種特殊的腐殖泥土，暴雨衝刷之後，會混入河中，使得河水顏色更深，並散發出一種若有若無的異臭。這種氣味本身無毒，但若與山穀中幾種特定植物在濕熱環境下散發出的氣味混合……便會形成一種能讓人頭暈目眩、四肢無力的毒障。”
他轉過頭，看著阿曼，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殘忍的光芒：“雖然不致命，但足以讓吸入的秦軍士兵戰鬥力大打折扣！此乃天助我也！”
阿曼聽得心潮澎湃，激動得幾乎要顫抖起來！天時、地利！全都站在他們這一邊！
“大巫師神機妙算！此乃山神庇佑！”阿曼由衷地讚歎道，“如此一來，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山鬼走回石桌旁，與阿曼再次仔細地推敲起計劃的每一個細節。
如何挑選誘餌部隊，既要能激怒秦軍，又要能成功將其引入埋伏圈而不被懷疑。
主力部隊如何提前秘密進入溶洞區埋伏，需要攜帶多少物資，如何解決飲水問題。
攻擊發起的信號，各部隊之間的配合，以及得手之後如何迅速撤離，防止秦軍援兵報複……
一個針對秦軍，尤其是針對屠綱、王悍所部的、極其惡毒而周密的伏擊計劃，就在這陰暗潮濕的洞穴之中，被兩個被仇恨和野心驅使的人，一步步地完善起來。
陰謀的網，已經悄然張開，隻待那些依舊沉浸在驕狂之中的獵物，自己踏入這致命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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