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與阿曼那帶著絕望掙紮色彩的命令,如同投入滾燙油鍋的水滴,瞬間在雒越控製區內激起了劇烈的反應。
然而,這反應並非預想中的恐慌與潰散,而是一種畸形的、被狂熱信仰和嚴密控製所催生出的高效運轉。
得益於山鬼及其核心團隊不遺餘力的神話宣傳與精神控製,加之對糧食等關鍵物資的壟斷分配,絕大多數底層雒越民眾和普通戰士,早已被深度洗腦。
他們虔誠地相信,山鬼大人是“山神”在世間的唯一代言人,擁有無邊的法力和智慧。
此次對抗秦軍,是扞衛山神榮光、保護家園的神聖戰爭。
勝利必將屬於他們,在山鬼大人的帶領下,他們甚至能反攻那片傳說中富庶廣袤的秦土!
這種盲目的信仰,混合著對物資獎勵的渴望,以及對背叛者嚴厲懲罰的恐懼,形成了一股扭曲而強大的凝聚力。
因此,當收縮防線、就地騷擾、死守關隘的命令下達時,雒越方麵展現出了驚人的執行力,甚至帶著一種殉道般的狂熱。
東線,被蒙恬東路大軍兵鋒所指的廣袤區域,一支支成建製的、裝備相對較好的雒越正規軍,開始有序地向文朗城方向收縮。
他們行動迅速,目標明確,放棄了那些難以固守的零星據點。
在撤離前,軍官們將大量沉重不便攜帶的、諸如老舊的大型弩機、部分囤積的糧草,尤其是那些需要特定地形才能發揮作用的守城器械,鄭重其事地移交給了留守的、以婦孺和老弱為主的民兵隊伍。
一名臉上帶著疤痕的雒越軍官,站在一群眼神中混雜著恐懼、茫然以及一絲被委以重任的激動的婦孺麵前,用力揮舞著拳頭,聲音嘶啞卻充滿煽動性:
“山神的子民們!偉大的山鬼大人有令!秦狗殘暴,侵我家園,褻瀆山神!我們主力部隊需要回援文朗城,準備與秦狗決戰!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他指著留下的物資:“這些武器,這些糧食,是山神和山鬼大人賜予你們的力量!秦狗自恃強大,必然輕視你們!你們要利用這一點!躲藏在山林裡,道路旁,像最毒的蛇一樣潛伏!等他們鬆懈,等他們小隊人馬經過,就用你們的弓箭、你們的標槍,甚至用你們的牙齒和指甲,去撕咬他們!殺死一個秦狗,就是為山神獻上了一份祭品!山鬼大人不會忘記你們的功績,山神會保佑勇敢的子民!”
人群中,一些年輕女子的眼中燃起了扭曲的火焰,緊緊握住了手中分到的簡陋武器。
她們或許不完全理解戰爭的殘酷,但保衛家園、遵從“神諭”的念頭,以及可能獲得的獎勵甚至是那虛無縹緲的神國,驅使她們準備投身於這場不對稱的、殘酷的襲擾戰中。
西線,野人山隘口,這條通往文朗城西側的最後天然屏障,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隨著黑蟒率領本部精銳以及大量西線民兵的抵達,這裡的防禦力量得到了空前的加強。
隘口北側,麵向秦軍來犯的方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和陷阱場。
人們揮舞著簡陋的工具,瘋狂地挖掘著陷坑,坑底插滿了削尖的竹簽、木刺,上麵用樹枝和浮土巧妙偽裝。
絆索、吊木、滾石壘……各種基於地形和原始材料的陷阱層出不窮,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狹窄的進攻路徑。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些被挑選出來的、動作敏捷的婦女和半大的孩子,被賦予了特殊的“使命”。
負責指揮的百越頭人,用一種混合著誘惑與恐嚇的語氣對他們訓話:
“聽著!你們是山神最靈巧的使者!秦狗的重炮和火槍,在茂密的叢林裡就是瞎子!你們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要像山貓一樣悄無聲息!摸到秦狗附近,用毒箭,用吹箭,攻擊他們的哨兵,破壞他們的物資!誰能帶著秦狗的腦袋,或者他們的火槍、頭盔回來,誰就是部落的英雄!不僅能得到雙倍的糧食、鹽巴,還能得到山鬼大人親自主持的‘山神賜福’儀式!那是無上的榮耀!”
“山神賜福”!
這四個字對於這些被深度洗腦的雒越人來說,擁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那意味著地位、榮耀乃至死後魂歸神國的保證。
一些半大的孩子眼中甚至露出了躍躍欲試的光芒,仿佛那不是去進行危險的刺殺,而是一場光榮的狩獵遊戲。
中路,瘴氣林深處,雄牛和蒼木的抵達,以及山鬼那道“挖坑阻敵、等待雨戰”的明確指令,如同一劑強心針,讓原本惶惶不可終日的潛伏獵手們穩住了陣腳。
尤其是雄牛那如同蠻牛般的體格和凶悍的氣勢,本身就帶來了一種原始的震懾力。
在雄牛的親自督促下,一場聲勢浩大的“挖坑毀路”運動,在秦軍通道前方的密林中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數以萬計的雒越戰士和民兵,揮舞著鋤頭、木鍁,甚至直接用雙手,在秦軍必經的、尚未被爆破清理的區域,瘋狂地挖掘著。
他們不再是隱匿的獵手,而是變成了瘋狂的土撥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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