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衣做手套?”周署令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雖聞所未聞,細細想來,倒非癡人說夢。隻是製作起來,恐怕不易。”
“總需試過方知。”張勤笑道。
“晚輩也隻是個設想。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將這注重潔淨的習慣,先在太醫署和傷患多的營中推行開來。”
周署令應下:“好,此事老夫會仔細斟酌,尋機在署內先行倡導。”
見周署令對自己的提議似有觸動,張勤趁熱打鐵,又進一步提到酒精。
“署令,方才提到以燒酒擦拭器具,其實也是取其中‘酒氣’殺滅病邪之意。”
“隻是尋常燒酒,力道或許還欠些火候。”
周署令抬眼看他:“哦?莫非張丞還有更好的法子?”
張勤斟酌著用詞:“晚輩所想,可經由特殊器具,反複蒸煮提純,得其最烈最純之性,稱之為酒精。”
“此物殺滅細菌…額,清除病氣之效,遠勝尋常燒酒十倍。”
“反複蒸煮提純?”周署令是懂藥性的,立刻抓住了關鍵,“如同煉丹術中之‘抽汞’、‘飛升’一般,取其精粹?”
“原理或有相通之處。”張勤點頭。
“隻是目的並非煉丹長生,而是為得這消毒防疫之物。”
“若能製成,用於擦拭創口、清洗醫者雙手乃至潔淨手術環境,當有奇效。”
他頓了頓,神色嚴肅地補充道:“不過,此物性子極為暴烈,遇火即燃,其焰迅猛,甚於油脂。”
“故而製作、存放、取用之時,務必遠離灶火、燈燭。”
“需以厚實陶罐或銅器密封,置於陰涼穩妥之處,萬萬不可大意。”
周署令聽得入神,手指無意識地在案幾上劃動,仿佛在勾勒那蒸餾器具的模樣。
他行醫多年,深知創傷潰爛、癰疽擴散之苦,若真有此等強效潔淨之物,無疑是杏林一大福音。
但聽到那“遇火即燃”的特性,又不免凜然。
“性子如此酷烈,確是雙刃之劍。”周署令沉吟道。
“不過,若真能製出,於金瘡痢、癰疽瘍科,乃至戰時救治,意義重大。隻是這製作之法……”
張勤知道不能說得太細,便道:“晚輩也隻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或許可尋技藝精湛的釀酒匠人或煉丹師一同參詳。”
“眼下,咱們還是先儘力推廣以現有燒酒潔淨之法,亦是善舉。”
周署令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張勤,目光複雜。
“張丞每每所言,雖初聞驚世駭俗,細思卻皆有其理。這酒精之事,老夫記下了,容我慢慢尋訪琢磨。”
“至於潔淨之法,便先從太醫署和京畿各營醫官開始勸導試行吧。”
看看日頭偏西,值房裡光線漸漸柔和下來,張勤將話題轉到了天花的事上。
“署令,前些時日推進的牛痘接種,如今情形如何了?尤其是最早試種的杜曲裡那幾個莊子,可還安穩?”
周署令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他捋了捋胡須。
“此事倒是順利。杜曲裡及周邊幾個村莊,自接種後,再無新發天花病例。”
“先前那幾個出過花的,如今也成了現成的‘苗源’,取漿接種,鄉民抗拒之心大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