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的陽光，透過客廳的玻璃窗，在地板上烤出一片滾燙的光斑。詩雅雨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折疊的衣物，指尖卻控製不住地發顫——一陣熟悉的心慌感從胸口蔓延開來，伴隨著太陽穴突突的跳動，連視線都開始有些模糊。
是低血糖犯了。
她放下手裡的衣服，扶著沙發扶手慢慢起身，胃裡空蕩蕩的，像被掏走了所有東西，隻剩下尖銳的饑餓感在叫囂。中午林香做的紅燒肉燉土豆，油花浮了厚厚一層，她隻勉強吃了兩口就覺得惡心反胃，林香還在一旁念叨“不吃怎麼有奶水喂孩子”，她沒敢再多說，默默放下了筷子。
現在，那點可憐的食物早就消化殆儘，饑餓感像藤蔓一樣纏上來，讓她連站著都覺得費勁。她下意識地走向廚房，想找點什麼填肚子——冰箱裡除了早上剩下的饅頭，就隻有林香昨天買的散裝餅乾，甜得發膩，她現在聞著甜膩味就想吐。櫥櫃裡空蕩蕩的，連她上周買的燕麥片都被林香收了起來，說“占地方”。
詩雅雨站在廚房門口，心裡一陣發慌。她知道，現在要是跟林香說自己餓了，林香肯定又會抱怨她“事多”“挑三揀四”，說不定還會翻出中午沒吃飯的事數落她半天。她咬了咬下唇，轉身走向臥室，腳步放得很輕，像怕驚動什麼似的。
走到衣櫃前，她蹲下身，拉開最底層的抽屜——裡麵放著她疊好的厚外套，在一件羽絨服的口袋裡，她摸索了半天，終於摸到一個硬硬的紙袋子。那是她上周趁林香出門買菜時，偷偷從超市買回來的蘇打餅乾，特意選了無蔗糖的，想著餓的時候能墊墊肚子，又怕被林香發現了說她“亂花錢”，就一直藏在這裡。
她攥著紙袋子，飛快地起身，走到臥室門口，輕輕拉開一條縫——客廳裡傳來林香看電視的聲音，夾雜著戲曲的唱腔，看來林香沒注意到她。她鬆了口氣，關上門，背靠著門板，飛快地拆開紙袋子。
蘇打餅乾的淡淡麥香飄了出來，她咽了口口水，捏起兩片，塞進嘴裡。餅乾很脆，嚼起來沙沙響，她不敢嚼太久，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音，飛快地吞咽下去。乾硬的餅乾劃過喉嚨，有點噎得慌，她卻不敢去廚房倒水，隻能忍著，又捏起兩片塞進嘴裡。
咀嚼的時候，她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砸在紙袋子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她今年二十七歲，懷著孩子，卻像個偷東西的小孩，要躲在自己的臥室裡，偷偷吃一包餅乾，連滿足基本的饑餓感都要提心吊膽。
她想起沒結婚的時候，在家裡，媽媽雖然節儉，但總會在她餓的時候，給她煮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或者蒸一個雞蛋；想起剛和章鵬談戀愛的時候，章鵬會記得她愛吃的零食，每次見麵都會給她帶一大包。可現在呢？她懷著章鵬的孩子，卻連想吃一包餅乾都要藏起來，連一句“餓不餓”的關心都得不到。
胃裡稍微有了點東西，心慌的感覺緩解了一些，可心裡的委屈卻越來越重。她捏著手裡的餅乾，突然覺得無比屈辱——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依附於誰的附屬品，卻連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要被限製，連一點尊嚴都沒有。
就在這時，客廳裡傳來林香的聲音：“詩雅雨！你在屋裡乾什麼呢？半天不出來，衣服疊完了嗎？”
詩雅雨嚇得手一抖，手裡的餅乾掉了幾片在地上。她連忙蹲下身，飛快地把地上的餅乾撿起來，塞進嘴裡，又把紙袋子揉成一團，塞進羽絨服的口袋裡，用外套蓋好。她深吸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快……快疊完了，馬上就出來。”
她走到鏡子前，理了理頭發，又擦了擦嘴角，確認沒有餅乾屑，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林香坐在沙發上，頭也沒抬，指了指茶幾上的衣服：“趕緊把這些衣服疊了，等下章鵬回來，看到亂糟糟的又該不高興了。還有，把陽台的衣服收進來，快下雨了。”
詩雅雨點了點頭，走到茶幾旁，拿起衣服開始疊。手指還有些發顫，胃裡的餅乾還沒消化，有點脹得慌，可她不敢停下，隻能加快速度。
林香看了她一眼，又說：“中午讓你多吃點你不吃，現在是不是餓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是餓了，就把冰箱裡的饅頭熱一下吃，彆總想著吃那些沒用的零食，浪費錢。”
詩雅雨的手頓了一下，低聲說：“不餓，謝謝媽。”
她知道，林香說的“熱饅頭”，不過是隨口說說，要是她真去熱了，林香說不定又會說她“懶”“隻會吃”。她寧願餓著，也不想再聽那些刻薄的話，不想再受那些沒必要的委屈。
疊完衣服，她又去陽台收衣服。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她卻覺得渾身發冷。她看著手裡的衣服，有章鵬的襯衫，有林香的外套，還有她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睡衣，突然覺得很可笑——她在這個家裡，像個免費的保姆，照顧著他們的生活，卻連自己的溫飽都要偷偷解決。
收完衣服，她走進臥室，再次拉開衣櫃的抽屜，摸了摸那個藏著餅乾的口袋。她知道，這包餅乾吃完了，她還得再找機會偷偷買，再偷偷藏起來。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可她知道，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必須撐下去，哪怕要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地滿足自己的饑餓，哪怕要忍受這樣的屈辱。
她輕輕摸了摸肚子，小聲說：“寶寶，對不起，媽媽沒能給你一個好的環境，連讓你吃飽都要偷偷摸摸的。你再堅持堅持，等你出生了，媽媽一定會努力給你更好的生活，再也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肚子裡的寶寶像是聽懂了她的話，輕輕踢了踢她的肚皮。詩雅雨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擦乾眼淚，深吸一口氣，走出臥室——還有很多家務等著她做，她沒有時間悲傷，也沒有時間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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