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摔碎第三個碗時,詩雅雨正抱著孩子坐在床沿喂奶。瓷片飛濺的脆響刺破客廳的沉悶,緊接著是熟悉的辱罵:“這破碗跟我作對是不是!連盛飯都不會!詩雅雨你眼瞎了?不會過來撿啊!”
換作以前,她早該慌慌張張地放下孩子去收拾,可今天,她隻是指尖頓了頓,繼續輕輕拍著孩子的背,連頭都沒回。孩子含著奶嘴的動作很穩,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手腕,這觸感讓她的心緒比往常更平靜——她知道,此刻的沉默不是懦弱的順從,是她對這個家最冰冷的抗議。
客廳裡的咒罵聲持續了許久,林香見沒人回應,大概也覺得無趣,罵罵咧咧地自己找了掃帚,卻把瓷片掃得滿地都是,最後乾脆一摔掃帚,又去研究她的“馬經”了。詩雅雨直到孩子喝完奶睡熟,才輕手輕腳地起身,拿了張厚實的紙巾,蹲在客廳一點點撿拾瓷片。她的動作很慢,指尖避開鋒利的邊緣,目光卻沒落在地上,而是快速掃過茶幾——林香又把孩子前幾日的退燒診斷單扔在了那裡,上麵沾著半塊乾硬的饅頭屑。
她不動聲色地把診斷單疊好,塞進睡衣內袋,與之前藏起來的病曆本貼在一起。起身時,眩暈感照例襲來,她扶著沙發扶手站了幾秒,待眼前的黑暈散去,才拿起手機走進衛生間,反鎖了門。
屏幕亮起,她點開那個加密的備忘錄,標題“證據”二字在暗夜裡透著冷光。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每一個字都精準得像法庭筆錄:
人物:林香
事件:因碗具摔碎遷怒,辱罵本人“眼瞎”“廢物”,拒絕收拾瓷片,放任碎片散落地麵有實物證據:瓷片未清理)。
關聯:此前已多次因瑣事辱罵,言語涉及人身攻擊,可佐證長期精神虐待。
寫完,她切換到另一個文檔“醫療記錄補充”,加上“今日發現孩子退燒診斷單,被隨意丟棄,已回收”,才將手機調至靜音,揣回口袋。走出衛生間時,林香正對著彩票走勢圖亢奮地自言自語,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動作,更沒發現那張被視作“廢紙”的診斷單已換了歸宿。
這種細致到近乎苛刻的記錄,成了詩雅雨最近生活的核心。自從那天在鏡子裡看見那個“異鬼”般的自己後,她就明白,沉默不能隻是被動承受,必須變成主動的積蓄。那些被林香和章鵬視作“不值一提”的瞬間,那些她怕自己某天會因疲憊而遺忘的細節,都需要被精準地捕捉、固化,成為日後逃離的底氣。
午後,林香的“馬友”又打來電話,兩人在客廳裡高聲討論下注金額,言語裡全是“翻倍”“穩賺”的狂熱。詩雅雨趁孩子睡著,悄悄把手機藏在沙發靠墊後麵,錄音鍵早已按下。手機屏幕貼著布料,隻露出一絲微弱的光,像一隻沉默的眼睛,記錄著林香的荒唐:
“我跟你說,這次我把養老錢都押上了!章鵬那小子不給錢,我就找詩雅雨要!她娘家不是還有點底子嗎?榨也要榨出來!”
“孩子哭?哭死了也不管!耽誤我發財誰負責?詩雅雨就是個免費保姆,帶個孩子還嘰嘰歪歪……”
“章鵬?他就是個窩囊廢!賺不了幾個錢還不敢說我,家裡的事輪不到他管!”
尖銳的聲音透過布料傳進麥克風,詩雅雨坐在臥室門口的小板凳上,後背挺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她沒有憤怒,也沒有難過,隻是在心裡默默估算時長——這段錄音已經夠長了,再等下去可能被發現。直到林香掛了電話去陽台抽煙,她才起身,假裝去拿尿布,不動聲色地取回手機,快速將錄音文件加密保存,並重命名為“林香財務脅迫+忽視子女+辱罵家人”。
指尖劃過屏幕,她看著備忘錄裡日漸豐富的內容,像在翻閱一本厚重的卷宗。從最初的三條綱領,到現在細分出“言語虐待”“護理失職”“經濟控製”“章鵬失職”四個子文件夾,每一條記錄都帶著具體細節,有的附帶著環境照片,有的標注著“待補充錄音”,條理清晰得不像出自一個被生活逼到絕境的女人之手。
這種記錄成了她對抗麻木的武器。有好幾次,她在深夜喂完奶後,差點被疲憊拖進混沌的深淵,可一打開備忘錄,看著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數據,就立刻清醒過來——這些不是無關緊要的瑣事,是她和孩子受過的苦,是支撐她不倒下的證據。
傍晚章鵬回來時,剛好撞見林香把一碗冷掉的剩菜摔在詩雅雨麵前:“愛吃不吃!就你金貴,還想吃熱的?”章鵬皺了皺眉,又是那套熟悉的表演:“媽,你彆總罵她,孩子還在呢。”說著轉向詩雅雨,語氣帶著虛假的關切,“怎麼不給自己熱點飯?跟我說啊。”
詩雅雨沒看他,隻是彎腰撿起摔在地上的筷子,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事實:“米缸空了,冰箱裡隻有這個。”
章鵬的表情僵了一下,大概沒料到她會直接戳破,含糊地歎口氣:“明天我去買米,你先對付吃點。”說完就躲進臥室,反手關上門,連問一句“孩子今天怎麼樣”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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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雅雨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拿出手機,在“章鵬失職”文件夾裡添上新的記錄:
事件:目睹林香強迫本人食用冷剩菜,僅口頭勸阻,未實際乾預;對家中斷糧、孩子健康狀況均未詢問。
補充:以“明天買米”敷衍,未采取任何即時解決措施,持續逃避家庭責任。
她的動作很快,手指在屏幕上敲擊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林香在一旁罵罵咧咧地翻找彩票,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在林香眼裡,這個“懦弱”的兒媳早已被磨掉了所有棱角,隻會逆來順受,根本不會有反抗的心思。
晚上孩子突然哭鬨不止,大概是白天被林香的吼聲驚到了。詩雅雨抱著孩子在臥室裡來回走動,哼著不成調的兒歌,可孩子的哭聲越來越響。林香在客廳裡不耐煩地踹了踹茶幾:“哭什麼哭!喪門星!再哭我把你扔出去!”
詩雅雨的腳步頓了頓,悄悄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把林香的辱罵和孩子的哭聲一起錄了下來。她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看著外麵漆黑的夜空,心裡沒有一絲波瀾。曾經,林香的每一句辱罵都會像針一樣紮進她心裡,可現在,那些話隻是她記錄表裡的“新增條目”,是日後呈堂證供的一部分。
等孩子終於睡熟,已是深夜。林香早已睡熟,鼾聲震天;章鵬的臥室裡靜悄悄的,大概又在打遊戲。詩雅雨坐在床沿,借著手機微光,開始整理今天的“戰果”:兩段錄音、三條文字記錄、一張藏起來的診斷單。她把錄音文件備份到加密雲盤,又檢查了一遍備忘錄裡的細節,確保沒有遺漏任何關鍵信息。
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麻木和絕望,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冷靜。她知道,這些冰冷的記錄,是她在這片黑暗裡為自己和孩子點燃的火種。它們對抗著遺忘,提醒著她所承受的一切;它們積蓄著力量,等待著爆發的那一天。
林香的鼾聲還在繼續,章鵬的臥室裡偶爾傳來遊戲的音效,這個家依舊冰冷而混亂。可詩雅雨的心,卻因為這些無聲的記錄而變得無比堅定。她不再是那個隻會默默流淚的女人,她成了自己的記錄者、守護者,用最沉默的方式,進行著最堅決的反抗。
她關掉手機,輕輕躺在孩子身邊,握住孩子溫熱的小手。孩子的呼吸均勻而安穩,小手緊緊抓著她的手指。詩雅雨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再等等,等這些記錄足夠厚重,等那把名為“證據”的刀足夠鋒利,她就可以帶著孩子,斬斷這纏繞的枷鎖,走向真正的自由。
窗外的月光透過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像一條通往未來的路。詩雅雨知道,她的抗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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