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的怒火,如同山洪暴發,幾乎要將林宵吞噬。阿牛的奶奶哭喊著,死死抱住錢寡婆,才勉強阻止了那些高舉的鋤頭和糞叉。蘇晚晴在混亂中被擠到一旁,她看著被圍在中央、臉色蒼白卻依舊挺直脊梁的林宵,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夠了!”
一聲蒼老而威嚴的喝止,讓喧鬨的人群為之一滯。李阿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從人群後擠了出來。她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宵娃子是帶來了禍事,可你們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要打死他,就能解決問題了嗎?!”她目光掃過一張張憤怒而恐懼的臉,“當年那場災禍,是怎麼平息的?是靠著人多勢眾,還是靠著鎮定和辦法?!”
人群安靜了下來,但敵意並未消散。錢寡婆惡狠狠地瞪了林宵一眼,拉著阿牛奶奶的手,帶著一群人悻悻地散開了。他們雖然不敢再動手,但那眼神裡的排斥和恨意,比任何刀子都傷人。
蘇晚晴走到林宵身邊,低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裡。”
林宵點點頭,他知道,再多說也無益。他看了一眼那塊被自己緊緊攥在手心、幾乎要被體溫焐熱的碎瓦,跟著蘇晚晴,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李阿婆家。
回到林宵那間早已被村民視為禁忌的小屋,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蘇姑娘,”林宵終於開口,聲音沙啞,“現在……該怎麼辦?李阿婆說,這東西會引來痋蟲……”
蘇晚晴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她從懷中取出一枚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丹藥,遞給林宵:“這是清心凝神的丹藥,你先服下。今晚……恐怕是個無眠之夜。”
林宵接過丹藥服下,一股清涼的氣息自丹田升起,驅散了些許疲憊和心頭的煩亂。他看著蘇晚晴,眼中帶著一絲詢問。
蘇晚晴走到窗邊,警惕地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痋蟲,不同於尋常的蟲豸。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也沒有明確的弱點,除了對至陽至剛的火焰和雷電有所忌憚外,最懼怕的就是……符籙和道法。可惜,我現在道力耗儘,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挫敗感。作為一派道門傳人,此刻卻連自保都成問題,更彆說保護他人了。
夜,漸漸深了。
萬籟俱寂,隻有偶爾幾聲犬吠,在寂靜的村莊裡顯得格外突兀。林宵和蘇晚晴都毫無睡意,他們坐在屋內,警惕著外麵的任何一絲異動。
就在午夜將至,月亮被烏雲遮蔽,村莊陷入一片漆黑之時——
“窸……窸窣……”
一種極其細微、卻又無比密集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村外的田野裡傳了過來。
那聲音……像是無數隻指甲,正緩慢而有節奏地,刮擦著乾燥的陶器。
“咯吱……咯吱……”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刺耳!仿佛有一支由無數細小生物組成的大軍,正踏著整齊的步伐,從四麵八方,朝著黑水村包圍過來!
蘇晚晴猛地站起身,臉色煞白!“來了……它們來了!”
林宵的心臟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那聲音,不像是風吹草動,不像是野獸嘶吼,那是一種……充滿生命力的、帶著某種邪惡意誌的蠕動和啃噬聲!
“是……是剛才李阿婆說的痋蟲?”林宵的聲音在顫抖。
“沒錯!”蘇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它們被那塊碎瓦的氣息吸引了!它們在啃食泥土,清除障礙,正在向我們靠近!”
“刮擦陶器”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仿佛已經來到了村子的邊緣。緊接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的“噗噗”聲響起,那是無數小東西,從泥土裡鑽出來的聲音!
林宵走到門邊,透過門縫,朝著外麵望去。
月光恰好從烏雲的縫隙中透出,灑下一片慘白的光輝。隻見村外的田埂上、溝渠邊,甚至房屋的牆角下,泥土正在不斷地翻湧!一個個針尖大小的黑點,從泥土中鑽了出來,密密麻麻,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