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傳承號”、“探索號”。
三艘傷痕累累的世代飛船,如同宇宙中沉默的墓碑,又像是承載著最後火種的脆弱種子,在永恒的黑暗與冰冷中漂流。自逃離地球、目睹故土在身後被那道無法理解的光芒“刷新”以來,已經過去了無法用地球時間準確衡量的漫長歲月。艦船日誌上標記的是“方舟曆117年”,但對於大多數在飛船上出生、成長的第三代、第四代船員而言,地球隻是一個模糊而悲壯的神話,一個存在於祖輩睡前故事和核心數據庫加密文件裡的、名為“故鄉”的遙遠概念。
“希望號”,作為艦隊的旗艦和指揮中樞,其艦橋卻彌漫著一種與“希望”二字格格不入的壓抑氛圍。艦長埃拉·索倫森,一位繼承了初代領導者堅毅眼神卻更添幾分深空磨礪出的滄桑的中年女性,正凝視著主屏幕上那片亙古不變的、點綴著陌生星辰的漆黑帷幕。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指揮椅的扶手,那裡鑲嵌著一塊從舊地球帶來的、表麵有些許磨損的鵝卵石,這是她家族傳承下來的、與逝去故鄉唯一的物理聯係。
“導航組,最新星圖比對結果?”她的聲音在寬闊卻安靜的艦橋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仍然……無法匹配任何已知數據庫的星座模型,艦長。”導航官的聲音帶著挫敗感,“我們似乎……迷失在了一片從未被舊時代天文學記錄過的、異常空曠的星際荒漠。背景輻射特征也與太陽係周邊星域存在顯著差異。”
117年了。他們以接近光速航行,穿越了理論上足以抵達數個潛在類地行星係的距離,卻始終未能找到一顆適宜居住的星球,甚至連一個可以作為臨時補給點的、資源豐富的小行星帶都未曾遇到。他們就像被拋入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無一物的口袋宇宙,所有的星圖都成了廢紙,所有的導航信標都沉寂無聲。
更糟糕的是,資源的壓力與日俱增。儘管擁有近乎完美的封閉生態循環係統和高效的能量收集技術主要依賴收集星際塵埃和稀薄氫雲),但經過一個多世紀的消耗,一些關鍵的非再生部件開始出現老化和損耗,某些稀有元素的庫存也亮起了黃燈。心理上的疲憊和“深空迷失症”在船員中悄然蔓延,一種看不到終點的絕望感如同船艙內循環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工程部報告,‘傳承號’的次級生態區水循環係統出現周期性波動,懷疑是核心過濾矩陣的靈能導流符文出現微觀疲勞裂紋。建議在下一個預定維護窗口進行停機檢修。”
“生命科學部報告,新生兒對合成營養基質的適應性比率再次出現微小下降,長期影響有待觀察……”
“社會學部提交了第34號心理健康評估,指出船員中對‘航行意義’的質疑聲浪有所升高……”
一條條彙報傳入埃拉耳中,都是亟待解決的難題,卻又都指向那個終極的、無解的問題——路在何方?
“維持航向,繼續深空掃描。通知各艦,按計劃進行輪換休整和心理疏導。”埃拉壓下心中的焦慮,下達了常規指令。作為艦隊的掌舵人,她不能流露出絲毫動搖。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急促的聲音從通訊頻道切入,來自“探索號”的科研主管,一位以嚴謹和敏銳著稱的物理學家,阿米爾·瓊斯博士。
“索倫森艦長!‘探索號’高精度引力波天線陣列捕捉到一組異常信號!來源方位角apha7,距離……極度遙遠,但信號結構高度複雜,絕非自然現象!”
艦橋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屏幕上。阿米爾將信號數據同步過來,屏幕上顯示出一段極其微弱、卻在噪聲背景中清晰可辨的規則脈衝序列。它不像已知的任何脈衝星信號,其編碼方式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人工雕琢的智慧感。
“能破譯嗎?”埃拉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的期待。
“正在嘗試,但……非常困難。”阿米爾的聲音充滿了困惑與興奮,“其數學基礎似乎與我們的人類科學體係同源,但又存在著一些……根本性的差異和躍遷。更像是一種……進化了數萬年甚至更久的人類科技產物?但這不可能!”
就在艦隊所有頂尖密碼學家和物理學家被召集起來,全力攻關這神秘信號之時,更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在“希望號”存放著“文明之錨”數據庫——那個保存了舊地球全部文明精華備份的絕密服務器陣列——的隔離艙室外,兩名負責日常巡檢的技術員觸發了安全警報。
當埃拉和安保隊長趕到時,發現那兩名技術員正茫然地站在艙門外,而厚重的合金大門內側,由高強度複合材料製成的內壁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行行散發著微弱藍光的、如同電路板紋路般交織的奇異符號。這些符號並非任何已知的人類文字或計算機語言,但它們構成的整體圖案,卻與“探索號”剛剛接收到的、那遙遠深空信號中的某些核心數學結構,存在著驚人的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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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器陣列運行正常!數據完整性校驗100!沒有任何物理入侵或外部連接的痕跡!”技術員的報告充滿了難以置信。
埃拉凝視著那仿佛由能量自行“生長”出來的符號,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絕非巧合。遙遠的信號,與艦隊最核心數據庫的異常聯動……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遙遠的過去,或者不可知的維度,早已為他們的旅程埋下了伏筆。
她立刻下令封鎖消息,並召集了包括阿米爾博士在內的最核心專家團隊,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對這“內生符號”和深空信號進行聯合研究。
研究過程充滿了挫折與突破。他們發現,無論是深空信號還是內生符號,其核心都指向了一種超越現代人類物理學的理論——一種將意識、信息與物質更深層次統一的“宇宙語”。破譯工作舉步維艱,如同讓中世紀學者去理解量子力學。
轉機出現在一位名叫林星inxing)的年輕語言學兼符號學專家身上。她是艦隊中少數對舊時代各種冷門語言文字和神話體係有深入研究的人。在一次近乎直覺的嘗試中,她沒有使用複雜的數學工具,而是將那些符號與舊地球各個文明尤其是那些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古代文獻)中關於“創世”、“毀滅與重生”、“世界樹”等核心概念的象征圖案進行比對。
她發現,那些奇異的符號,並非純粹的邏輯表達,更像是一種……“意象性的數學”,一種用幾何和能量流動來直接描述宇宙本源規則的“神聖語言”。而其中反複出現的一個核心“詞根”組合,其意象指向的是——“播種”與“觀測”。
結合伊薩·蘭德博士在舊世界末期關於“宇宙意誌”和“重置”的假說,以及林默最終傳遞回來的關於“坐標”和“形式”的碎片信息,一個大膽到令人戰栗的猜想,逐漸在核心研究團隊中浮現:
那個向地球周期性發動“重置”的、被伊薩博士稱為“宇宙意誌”的存在,其真正的目的,或許並非純粹的毀滅。它更像是一個冷酷的、遵循著某種至高法則的“園丁”或者“播種者”。它會在一個文明發展到某個臨界點可能威脅宇宙整體平衡)時,進行“修剪”或“收割”重置),但同時,它也會收集該文明的“種子”核心信息印記),並在宇宙的“苗圃”適宜的新生環境或規則框架)中,進行“播種”,觀察其能否在新的條件下,演化出不同的、更符合“園丁”期待的形態。
地球的毀滅,人類的逃亡,乃至翡翠紀元新世界的誕生……可能都隻是這位“播種者”宏大實驗中的一環!
而那神秘的深空信號,以及“文明之錨”數據庫的內生符號,極有可能,就是這位“播種者”留下的……“實驗記錄”或者……“新的指示”?!
這個猜想讓所有知情者感到毛骨悚然。他們引以為傲的文明,他們視若生命的“火種”,可能自始至終都處於一個無法想象的、更高層次存在的觀測甚至操控之下。
“探索號”再次傳來消息,經過對信號源的持續追蹤和更深入的分析,他們發現那信號並非靜止,而是在以一種緩慢但確定的方式……移動!並且,其移動軌跡的前方,根據引力透鏡效應推算,存在一個巨大的、之前未被探測到的……引力源!一個隱藏在星際塵埃雲背後的、很可能擁有行星係統的恒星!
是陷阱?是引導?還是……“播種者”為他們這些“漂流種子”準備好的……下一個“苗圃”?
埃拉·索倫森站在艦橋舷窗前,望著那片吞噬了故鄉、如今又可能隱藏著未知命運的深邃星空。她的手中緊緊握著那塊光滑的鵝卵石。
是繼續在這片荒漠中漫無目的地漂流,直到資源耗儘,希望磨滅?還是遵循這來曆不明、意圖叵測的“指引”,駛向那個未知的引力源,去麵對一個可能將他們視為實驗品的、神隻般的存在?
她的抉擇,將決定這三艘方舟,這人類文明最後的殘影,是成為宇宙中無聲湮滅的塵埃,還是……主動闖入一個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險的棋局。
“召集艦隊最高會議。”她轉過身,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我們……需要討論一下未來的航向了。”
深空的漂流,似乎即將迎來一個突兀而充滿風險的轉折點。而遠在翡翠紀元的新地球上,靈蕨族勘探者凱倫發現的“禁忌遺跡”,似乎也與這遙遠的“播種者”之謎,隱隱產生了某種跨越時空的、微妙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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