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味尚未完全散去,混雜著輪胎摩擦的焦糊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在機場外圍這片剛剛經曆短暫卻激烈交火的區域彌漫。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地撕裂空氣,當地的執法力量正在趕來,但顯然,他們來晚了,或者說,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刻意延遲了。
那輛線條冷硬、如同移動堡壘般的黑色裝甲越野車,以及另外兩輛如同幽靈般出現、此刻正默契地封鎖現場、處理痕跡的黑色轎車,無聲地宣示著來者的能量與效率。
戴著銀色金屬麵具的男人——代號“銀刃”,沈玦麾下“暗影”的核心成員之一——站在楚杭麵前,無視阿夜等人依舊緊繃的敵意和未曾放下的槍口。他那雙透過麵具眼孔望出來的目光,冷靜得像精密儀器,隻在掃過楚杭略顯蒼白的臉時,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波動。
“楚先生,請。”銀刃側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指向那輛裝甲車。他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聽不出年齡和情緒。
楚杭沒有立刻動作。他站在原地,目光越過銀刃的肩膀,看向那片狼藉的戰場。幾名悍匪的屍體被迅速拖走,彈殼被撿拾,撞擊損壞的車輛被貼上某種特殊標識,仿佛這一切隻是一場即將被抹去的、不合時宜的舞台劇。這種高效到冷酷的善後方式,讓他對“king”或者說沈玦掌控下的力量,有了更直觀、也更心悸的認識。
“我的人需要治療。”楚杭開口,聲音因之前的緊張和腎上腺素的消退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但語氣不容置疑。他指向那名腿部中彈,正被同伴簡單包紮的保鏢。
銀刃的目光甚至沒有偏移,隻是對著通訊器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很快,從那兩輛黑色轎車中下來兩名穿著類似戰術醫護服裝的人,提著專業的醫療箱,沉默而迅速地開始為受傷的保鏢進行處理,動作專業利落。
“現在,可以了嗎?”銀刃再次看向楚杭,語氣沒有任何變化,但那份無形的壓迫感卻更重了。
楚杭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對方展現出的力量,既是保護,也是威懾。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複雜情緒,對依舊警惕的阿夜微微頷首。
阿夜咬了咬牙,收起了槍,但身體依舊處於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緊緊跟在楚杭身後。
楚杭邁步,走向那輛裝甲車。車門自動滑開,內部是經過徹底改裝的奢華與冰冷並存的空間,真皮座椅,環繞式的電子屏幕,以及若有若無的空氣淨化係統運行的細微聲響。
在他彎腰準備上車的那一刻,銀刃的聲音再次從他身後傳來,依舊是那經過處理的金屬音,但內容卻讓楚杭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楚先生,‘園丁’讓我轉告您,”銀刃的聲音平淡無波,“溫室裡的玫瑰,雖然帶刺,但終究是為了守護而存在。他希望您……不要被表象迷惑。”
玫瑰?守護?
楚杭的心猛地一縮。沈玦到底想說什麼?是在為他自己辯解?還是在暗示什麼更深層的東西?他口中的“玫瑰”,指的是什麼?是指他自己?還是指……母親?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坐進了車裡。阿夜緊隨其後,坐在他身邊,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車內的一切。
銀刃坐進了副駕駛位。車門無聲關閉,將外界的混亂與喧囂徹底隔絕。裝甲車平穩地啟動,駛離了這片剛剛經曆生死考驗的區域,另外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後,如同忠誠的扈從,護衛著他們融入車流。
車內一片寂靜。楚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但腦海中卻如同沸水般翻騰。沈玦的出手相救,銀刃轉達的晦澀話語,以及剛剛那場針對他的、毫不留情的狙殺……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更加龐大而黑暗的旋渦。
周世宏要殺他,是因為鳶尾花觸及了他絕不能暴露的秘密。那麼,沈玦救他,又是為了什麼?真的隻是因為那點殘存的情分?還是因為,他楚杭,這個握著鳶尾花線索的人,對“king”而言,還有著不可或缺的利用價值?
他感覺自己像一件珍貴的祭品,被不同的神明爭奪,而他自己,卻連祭祀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都一無所知。
車輛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逐漸離開了繁華的都市區,駛入了一片風景如畫但人煙稀少的丘陵地帶。遠處,古老的葡萄園像綠色的絨毯鋪展到天際,更遠處,阿爾卑斯山的餘脈在陽光下閃爍著皚皚雪光。
最終,車隊拐入一條極其隱蔽的私家公路,穿過一片茂密的、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和維護的森林,一座巍峨而古老的石砌城堡,如同從曆史畫卷中走出般,赫然出現在視野的儘頭。
城堡依山而建,灰色的牆壁上爬滿了蒼翠的常春藤,高聳的塔樓刺向蔚藍的天空,帶著曆經數百年風雨沉澱下的滄桑與威嚴。陽光灑在城堡古老的石牆上,卻奇異地沒有帶來多少暖意,反而更添了幾分幽深與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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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那座與“king”關聯的古堡。蘇沁口中的“溫室”。
裝甲車穿過厚重的、緩緩開啟的鑄鐵大門,駛入城堡內部寬闊的庭院。庭院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噴泉,清澈的水流汩汩湧出,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四周是修剪得一絲不苟的花園,種植著各種珍稀的植物,其中,大片大、顏色各異、形態優美的鳶尾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格外引人注目。
楚杭的目光瞬間被那些鳶尾花吸引。它們在這裡被如此精心地培育著,仿佛印證著這枚符號與這座古堡、與“king”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深刻的聯係。
車輛在主堡那扇巨大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橡木門前停下。銀刃率先下車,為楚杭拉開車門。
“楚先生,請跟我來。‘園丁’在玫瑰園等您。”銀刃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起伏。
楚杭走下車,阿夜緊隨其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城堡內部的空間比外麵看起來更加宏偉開闊,高聳的穹頂,彩繪的玻璃窗,牆壁上懸掛著古老的壁毯和油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舊書、木料和淡淡花香的、古老而沉靜的氣息。偶爾有穿著古典仆役服裝、步履輕盈、麵無表情的侍者經過,都對銀刃躬身行禮,對楚杭和阿夜則投來謹慎而好奇的一瞥。
他們穿過幾條幽深的長廊,來到一扇通向室外的拱門前。門外,是一片被古老石牆環繞的、規模驚人的玻璃溫室。即使在室外,也能感受到裡麵透出的、不同於外界自然光的、精心調控的光照和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