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場雪輕柔地覆蓋了黑翼城堡的塔樓和庭院，給這座古老的石砌建築披上了一層純淨的白色外衣。從最高處的族長書房窗戶望出去，凱爾文能看到整個峽穀銀裝素裹的景象，遠處的鬆林在雪中若隱若現，像是一幅精心繪製的水墨畫。
“這是三年來第一個真正平靜的冬天。”阿爾傑農叔叔站在他身邊，手中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香料茶。老人的臉上雖然還帶著過去幾個月緊張局勢留下的痕跡，但眼中有了久違的安寧。
凱爾文點頭，目光落在庭院裡玩耍的盧卡斯和艾琳娜身上。兩個孩子正在和約瑟夫老管家堆雪人，笑聲在寒冷的空氣中清脆地回蕩。距離寂靜山穀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守護者網絡逐步建立，三角之眼的威脅暫時退卻，而議會內部的權力鬥爭也因為冬季休會期而暫時平息。
“莉亞娜和托林明天會到。”阿爾傑農說，回到書桌前，那裡攤開著守護者會議的議程，“瑟琳娜已經在路上了。這是重建後的第一次正式集會，我們需要製定明確的規則和程序。”
凱爾文離開窗邊，在書桌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書房壁爐裡的火焰劈啪作響，驅散了冬日的寒意。房間裡的陳設幾乎完全恢複了原樣——費德裡克背叛和三角之眼占領期間造成的破壞已經被修複，隻有少數細節提醒著那場危機：牆上新增了一幅描繪城堡解放場景的油畫，書架上有幾個位置還空著等待替換的書籍。
“議程草案我已經看過了。”凱爾文說，手指輕輕敲擊著木質扶手，“信息共享機製、危機響應協議、新成員培訓計劃...都很合理。但我擔心的是執行。各家族分散在帝國各地，有些甚至在其他國家，如何確保協議在需要時真正起作用？”
阿爾傑農放下茶杯，表情變得嚴肅：“這正是我們需要討論的。鐵砧家族提議建立一個中央檔案館，存儲各家族的知識和發現；銀瞳家族建議使用他們的星象通訊網絡進行定期聯絡；靜默之刃則強調需要快速反應小組，能夠隨時部署到危機地點。”
“而晨星家族...”艾莉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剛剛進來，臉頰被冷空氣凍得微紅，手中拿著幾卷羊皮紙，“建議建立一個‘導師製度’，由經驗豐富的守護者指導年輕成員，確保知識和傳統的傳承。”
她走到凱爾文身邊，將羊皮紙放在書桌上：“這是我從家族記錄中整理出來的古代導師體係框架。根據記載，七個家族全盛時期，每個新覺醒能力的成員都會分配一位來自不同家族的導師，確保跨家族的理解和合作。”
凱爾文翻閱著文件，對古代守護者的智慧感到欽佩。這種交叉指導不僅能傳遞知識，還能建立家族間的個人聯係，加強網絡凝聚力。
“但我們現在隻有五個家族。”阿爾傑農指出，“石語者失傳，追風者失蹤。而且每個家族的人員數量也大不如前。”
艾莉亞點頭：“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擴大網絡，不僅僅是七個家族的後裔。埃蘭就是例子——他不是任何守護者家族的血脈，但有著夢行者的天賦，現在成為了夢境編織者的繼承者。寂靜山穀的卡洛斯雖然為三角之眼工作，但對古代技術的理解和道德思考顯示他可能是潛在的盟友。”
提到卡洛斯，凱爾文想起了那個在寂靜山穀引擎室中表現出理智和良知的年輕學者。自從那次事件後，三角之眼內部似乎出現了分歧——根據莉亞娜通過銀瞳預兆獲得的信息，組織內部關於是否繼續對抗守護者網絡存在爭議。一些成員，像卡洛斯那樣，開始質疑極端方法的必要性和道德性。
“伊莎貝拉下午會到。”阿爾傑農看了看計時器，“她帶來了議會的最新動態。據她說，格哈德的勢力在議會中受到了打擊——特彆委員會關於三角之眼的調查報告雖然沒有直接指認他，但提到了‘某些政府高級官員可能被極端組織影響’，這足以讓他的許多盟友保持距離。”
凱爾文感到一絲寬慰，但不完全放心。格哈德隻是問題的一部分。三角之眼作為一個組織仍然存在，他們的意識形態——認為星界必須被嚴格控製甚至隔離——仍然吸引著那些恐懼超自然存在的人。而西裡爾仍然下落不明。
“關於西裡爾...”凱爾文開口，但被阿爾傑農的歎息打斷。
“銀瞳的預兆顯示他還活著，但在變化中。”阿爾傑農的表情混合著擔憂和希望，“莉亞娜說，星象顯示‘潛在的橋梁在壓力下成形，但方向未定’。西裡爾可能正在發展自己的能力，但我們不知道是在他的控製下，還是在三角之眼的控製下。”
艾莉亞握住凱爾文的手：“我們會在會議上討論救援計劃。但現在，至少今天上午，讓我們享受這難得的平靜。約瑟夫準備了一個小型家庭午餐，慶祝城堡完全修複。盧卡斯和艾琳娜很期待。”
凱爾文微笑，允許自己暫時放下擔憂。過去的幾個月充滿了危機和戰鬥，這樣的寧靜時刻確實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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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開書房，沿著掛滿家族肖像的走廊走向餐廳。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石質地板上投下斑斕的光影。城堡裡的仆人們忙碌但有序，修複工作幾乎完成，隻有少數區域還在進行最後的裝飾。
餐廳裡，長桌上已經擺好了午餐。簡單的鄉村菜肴——烤麵包、燉菜、本地奶酪和果醬——但準備得精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盧卡斯和艾琳娜已經就座，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
“凱爾文堂兄！艾莉亞堂姐！”艾琳娜喊道，跳下椅子跑過來擁抱他們，“約瑟夫爺爺說下午可以教我做一種特殊的冬季糖果，用蜂蜜和堅果！”
盧卡斯更加克製，但眼中也閃著光：“父親說如果雪停了，我們可以去峽穀裡尋找冬季漿果。一些品種隻在雪後才出現。”
凱爾文和艾莉亞入座，阿爾傑農坐在主位。簡單的家庭餐食在溫馨的氣氛中進行，大家談論著日常話題：城堡的修複進展，冬季儲備情況，盧卡斯最新的劍術課程，艾琳娜的草藥學研究。
“艾琳娜對草藥有天賦。”約瑟夫評論，老管家的臉上帶著驕傲，“她識彆出了幾種連我都不認識的冬季藥用植物，根據古書記載配置了一種對凍傷有效的藥膏。”
艾琳娜臉紅了，但顯然很高興：“是艾莉亞堂姐給我的晨星家族草藥學筆記的幫助。裡麵有很多北方植物記錄。”
艾莉亞微笑：“晨星家族總是重視知識記錄，無論是星界研究還是現實世界的植物學。我很高興這些記錄對你有用。”
午餐後，凱爾文和阿爾傑農回到書房處理一些家族事務，而艾莉亞帶孩子們去廚房學習製作冬季糖果。城堡裡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不是緊張的準備戰鬥，而是正常的、平靜的日常生活。
下午晚些時候，伊莎貝拉到了。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與她同行的還有弗裡德裡希，那個曾經被奧托計劃用作祭品、後來拒絕皇位的年輕人。他現在看起來比幾個月前更加自信，穿著簡單的工匠服裝，但舉止中有一種自然的尊嚴。
“弗裡德裡希堅持要親自感謝你們。”伊莎貝拉解釋，在書房壁爐前暖手，“他在帝都開了一家鐵匠鋪，專門製作優質工具和少量武器。生意很好，他說部分是因為黑翼家族的名聲帶來的顧客。”
弗裡德裡希向凱爾文和阿爾傑農鞠躬：“沒有你們的乾預，我可能已經成了黑暗儀式的犧牲品。我永遠感激。而且...我想提供一些實際的幫助。”
他從背包中取出幾件物品：一把精心鍛造的短劍，一個便攜式草藥研磨器，幾件小巧但設計精巧的日常工具。
“這些是我自己設計製作的。”弗裡德裡希說，聲音中帶著工匠對自己作品的驕傲，“短劍有特殊的平衡，適合近距離戰鬥和工具使用兩用；研磨器可以快速處理草藥而不損失有效成分；這些小工具...嗯，每個旅行者都有用。”
凱爾文檢查短劍，驚訝於其工藝質量。劍身有著美麗的水紋圖案，顯示使用了折疊鍛造技術；劍柄包裹著防滑皮革，但設計簡潔實用。“這是大師級的作品。你學過傳統鍛造？”
弗裡德裡希點頭：“我的養父是個鐵匠，教了我基礎。但最近...我發現我有一種直覺，知道金屬想要成為什麼形狀，知道如何混合材料獲得最佳性能。約瑟夫先生說我可能有鐵砧家族的血脈，雖然稀薄。”
這很有趣。如果弗裡德裡希真的有守護者家族的血脈，即使很遙遠，也解釋了為什麼奧托選擇他作為祭品——皇室血脈加上潛在的守護者天賦。
“鐵砧家族明天會到。”阿爾傑農說，“托林可以評估你的能力。如果確實有天賦，也許你可以接受一些訓練。”
弗裡德裡希的表情亮了，但很快變得嚴肅：“我很感激，但我不想成為正式的守護者。我更願意用我的技能製作有用的東西，幫助人們日常生活。但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比如為守護者製作特殊工具或設備，我很樂意。”
這是一個合理的態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或想要成為前線守護者，但網絡需要各種支持。
伊莎貝拉加入了討論：“這引出了一個重要問題：守護者網絡的範圍應該有多廣？隻包括七個家族的核心後裔，還是包括所有有相關天賦和意願的人？還有，網絡與普通社會的關係是什麼？是完全秘密的地下組織，還是部分公開的谘詢機構？”
這些問題正是明天會議需要討論的核心。凱爾文和艾莉亞分享了他們在旅途中的思考：與回聲怨靈、夢魘編織者、深海詠歎者等存在的互動顯示，嚴格的分界線往往造成更多問題；而寂靜山穀的經曆表明，即使是敵人也可能有共同點，可能改變。
“我認為網絡應該是一個光譜。”艾莉亞說，“核心是經驗豐富的守護者，負責應對重大威脅和製定策略。外層是各種支持者：像弗裡德裡希這樣的工匠，像埃蘭這樣的特殊天賦者，像卡洛斯這樣的學者，甚至包括普通市民中願意提供幫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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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需要小心。”阿爾傑農警告，“三角之眼的例子顯示，過度的擴張可能帶來滲透風險。而且公眾對超自然存在的態度複雜——有些人感激，有些人恐懼，有些人想利用。”
他們討論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晚餐時間。餐桌上加入了伊莎貝拉和弗裡德裡希，氣氛變得更加活躍。弗裡德裡希分享了他在帝都開鐵匠鋪的經曆，遇到的顧客故事，以及對帝國經濟複蘇的觀察。
“人們渴望正常。”他總結，“經曆了那麼多混亂，大多數人隻想安穩生活，工作，養家。他們不關心高層政治或星界秘密，隻關心麵包價格、冬季取暖、孩子教育。”
這提醒了凱爾文他們工作的最終目的：不是追求力量或知識本身，而是保護普通人的生活，讓他們能夠享受像今天這樣的平靜冬日。
晚餐後，伊莎貝拉和弗裡德裡希被安排到客房休息。凱爾文和艾莉亞回到他們的房間——城堡西翼的一套房間，曾經是凱爾文父母的居所，現在修複後供他們使用。
房間裡有壁爐，火焰讓空間溫暖舒適。艾莉亞站在窗前，看著外麵月光下的雪景。
“有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我們能擁有這樣的時刻。”她輕聲說，凱爾文從背後擁抱她，“平靜，安全，與家人在一起。”
凱爾文吻她的頭發：“這是我們為之戰鬥的原因。不僅是宏大理想，也是這些簡單時刻。”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享受彼此的陪伴和房間的溫暖。然後艾莉亞轉身麵對他：“明天會議後，我們需要決定下一步。尋找西裡爾，調查三角之眼的其他據點，與議會建立正式關係...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凱爾文點頭，但說：“今晚不想那些。今晚隻在這裡，隻現在。”
他們早早休息，在壁爐火光中入睡，城堡安靜地坐落在冬夜中，像一頭守護峽穀的巨獸，終於能夠短暫休息。
二
第二天清晨，守護者們陸續抵達黑翼城堡。首先是莉亞娜·銀瞳，帶著她的兩名族人——都是年輕女性，有著家族標誌性的銀眼，但顏色深淺不同，顯示不同的天賦側重。她們乘坐的馬車有著銀瞳家族的徽章：一隻眼睛鑲嵌在星辰圖案中。
“星象顯示這次集會很關鍵。”莉亞娜在庭院中與凱爾文和阿爾傑農見麵時直接說，“未來的分支點。我們的決定將影響守護者網絡未來幾十年的方向。”
接著到達的是托林·鐵砧，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一個小型車隊——三輛馬車，滿載著工具、材料和幾個年輕學徒。鐵砧家族顯然打算在黑翼城堡建立一個臨時工坊，為網絡製作所需設備。
“不僅僅是武器和護甲。”托林解釋，拍掉外套上的雪，“通訊設備，探測儀器，特殊容器...根據你們在寂靜山穀的描述，我們需要升級裝備。古代技術可能強大，但我們需要現代適應性。”
最後到達的是瑟琳娜·靜默之刃，她幾乎悄無聲息地出現，像是從陰影中走出。與她同來的是四名靜默之刃成員，都穿著不起眼的灰色服裝，但動作中有殺手的精確和警惕。
“路上清理了一些眼鏡。”瑟琳娜簡短地報告，“三角之眼沒有放棄監視。但我們處理了，暫時不會有問題。”
上午十點，所有人在城堡的主廳集合。長桌旁坐著代表各家族的核心成員：阿爾傑農和凱爾文代表黑翼家族；艾莉亞代表晨星家族；莉亞娜和她的兩名族人代表銀瞳家族；托林和一名資深工匠代表鐵砧家族；瑟琳娜和一名副手代表靜默之刃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