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招待所那間狹小的房間裡,空氣因為“高文遠”這個名字而驟然緊繃。曉燕和顧知行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這位“南北貨棧”的幕後老板,在韓淑珍陰謀敗露、柴永貴身陷囹圄、周啟明暫時偃旗息鼓的微妙時刻出現,意欲何為?
“見嗎?”顧知行低聲問,眉頭緊鎖。
曉燕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點了點頭:“見。”
來傳話的年輕乾警似乎有些為難:“劉局交代過,為了你們的安全……”
“麻煩同誌跟劉局說一聲,”曉燕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就說俺想見見他。有些話,遲早要說開。”
年輕乾警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出去了。沒過多久,他回來示意曉燕和顧知行跟他走。
他們沒有去正式的詢問室,而是被帶到了公安局後院一棟相對僻靜的二層小樓,進了一間陳設簡單的會客室。高文遠已經等在那裡,獨自一人,沒有帶那個精明的陳經理。他今天穿著一身樸素的深色夾克,少了些港商的浮華,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沉靜。
見到曉燕和顧知行進來,尤其是看到顧知行手臂上纏著的紗布,高文遠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和關切:“顧教授,您這是……?林老板,你們沒事吧?聽說碼頭那邊出了大事,我真是……擔心得很啊!”
他的語氣真誠,仿佛真是位關切的老友。
曉燕沒有接他的話茬,直接開門見山:“高先生,您找俺,有啥事就直說吧。”
高文遠臉上的關切收斂了些,他歎了口氣,在曉燕對麵的木椅子上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上,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態:“林老板,快人快語,我也不繞彎子了。韓淑珍的事,我聽說了些風聲。真是……沒想到啊!這個女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連我都差點被她蒙蔽!”
他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隨即目光誠懇地看向曉燕:“林老板,經過這麼多事,你應該也看明白了。這省城的水,深不見底。單打獨鬥,太難了。周啟明是條瘋狗,韓淑珍是條毒蛇,就算這次折了進去,難保不會有下一個張啟明、李淑珍冒出來。你想安安穩穩地把‘桂香齋’做起來,需要真正的盟友,需要能遮風擋雨的大樹。”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誘惑:“我之前提出的收購方案,確實有些……急躁了。我反思過了。現在,我換個提議——我們‘南北貨棧’,不要控股權,隻做戰略投資,占股百分之三十。資金、渠道、人脈,我們全力支持,絕不乾涉你的具體經營。‘桂香齋’還是你林曉燕的‘桂香齋’,我們隻求一個合作共贏。如何?”
這條件,比起之前的強勢收購,簡直是天壤之彆!甚至比韓淑珍那包裹著糖衣炮彈的“投資”顯得更有誠意!若是放在幾天前,走投無路的曉燕或許真的會心動。但此刻,經曆了碼頭倉庫的槍聲和鮮血,見識了這層層疊疊的陰謀與背叛,曉燕的心早已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冰甲。
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高文遠,仿佛要透過他那雙看似誠懇的眼睛,看到他心底最真實的算計。
“高先生,”曉燕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您這條件,聽著是挺好。可俺就是個鄉下出來的實在人,經了這麼多事,怕了。俺就想問問,您圖啥呢?就圖俺那幾張點心方子?值得您這樣的大老板,一而再、再而三地費心?”
高文遠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即笑得更加和煦:“林老板,你還是信不過我啊。我看重的,不隻是方子,更是你這個人!你的韌性,你的手藝,還有‘桂香齋’這塊曆經滄桑的老牌子背後蘊含的文化價值和市場潛力!這,才是無價的!”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
曉燕心裡冷笑,麵上卻不露聲色:“高先生過獎了。合作是大事,俺得好好想想。再說,眼下韓淑珍的案子還沒了,俺這心裡也不踏實。”
高文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掩飾過去:“理解,理解。那你慢慢考慮,我等你消息。”他站起身,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不是之前那種燙金的,而是一張普通的白卡紙,上麵隻有一個手寫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對了,”他將名片遞給曉燕,“這位是何老,省裡退下來的老領導,也是位老饕,尤其喜愛傳統點心。他對‘桂香齋’的事情很關心,托我問問,你方不方便的時候,他想見見你,聊聊老字號保護和發展的事兒。當然,純屬私人交流,不涉及其他。”
何老?省裡退下來的老領導?曉燕接過名片,心裡疑竇叢生。高文遠這又是在唱哪一出?
送走高文遠,曉燕和顧知行回到房間,看著那張隻有名字和電話的名片,麵麵相覷。
“這個何老……我好像聽老師提起過,”顧知行沉吟道,“是位比較正派的老同誌,退下來後確實一直在呼籲保護地方傳統文化。高文遠把他搬出來,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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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鼠狼給雞拜年。”曉燕捏著名片,語氣冰冷,“俺不信他高文遠有這麼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