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鶴炎聞言,霍然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好一個威風赫赫的刺史,好一位自詡的鬼穀高士,果然狂妄悖逆!秦侯這是明著威脅我等世家子弟麼?”
秦淵冷眉一挑道:“在本刺史眼中,爾等不事農桑,終日坐吃山空的蛀蟲,連田間匹夫都不如。”
“你可知我出身滎陽……”
“滎陽鄭氏,比起清河崔氏又如何?哦,想來你們皆是盤根錯節,分族遍布天下的龐然大物。”
秦淵猛地將酒杯摜在地上,瓷片飛濺,酒水潑灑,怒聲震得殿宇發顫,“我且問你,滎陽鄭氏的家底,真經得起徹查麼?若那些汙糟醃臢的勾當敗露,屆時刀鋒架頸,爾等又當如何自處?”
“若非安遠王與本刺史為爾等這些廢物奔走周旋,洛陽城早被鮮卑細作滲透得如同篩子!爾等就像瞎了眼的犬類,視而不見,察而不覺,非得等兵臨城下,才知曉賊人已在肘腋之間!”
秦淵驟然發難,滿殿皆驚。
薑翎風最先回過神,急得連連朝他使眼色,示意他收斂鋒芒,莫君瀾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免得他再說出更驚世駭俗的話,漁陽公主亦是滿臉訝異,一雙美眸中卻悄然掠過一絲探究的光芒。
劉勃韜眼中卻掠過一抹欽佩之色,心想此子倒不是外界傳的那般文弱書生,身上是有些脾性的,講話鏗鏘有力,似是軍武中人做派。
但洛陽的情況,他跟隨聖人多年,也算是了解。
當年太祖平定洛陽,世家大族傾力相助,出錢出人出糧,恨不得傾儘家底賭太祖這個“潛力股”。洛陽定鼎後,便有了“協和會”,早年與刺史共治一城,後來雖漸淡出朝堂,根基卻依舊深不可測。
曆來洛陽主官上任,頭一件事便是登門拜會諸家宗長耆老,名義上是請教政務,實則是拜碼頭,認規矩,唯有如此,政令方能通行無阻。
更遑論,若無聖人授意,天下權貴,誰也不願輕易得罪五姓七望這等龐然大物。
鄭鶴炎氣得渾身戰栗,聲音發顫:“曆任刺史到任,皆會先行拜會各世家宗族,凡有重大決策,無不與眾家商議而定,從未有過……”
“從未有過像我這般不給爾等臉麵的?”秦淵口舌如刀,冷聲截斷他的話,“呂刺史,謝刺史遭人毒殺,臨終前求告無門之時,爾等在哪?與你們商議政務,換來的便是這般下場!一個個自詡飽學高士,實則皆是沽名釣譽、自私自利的虛偽之徒!”
“想給本刺史下馬威?想給我立你們的規矩?”秦淵眼神驟然淩厲,寒芒畢露,“我秦淵,乃聖人敕封的平原侯,官居三品刺史,此生隻聽聖人號令,唯遵國法綱紀!你算哪來的黃口豎子,不過一介白身,也敢妄議朝政、乾預公事?再敢多言一句,本刺史即刻拿你下獄,治你犯上作亂之罪!”
鄭鶴炎被氣笑了,聲色俱厲:“我乃滎陽鄭氏長孫,當今鄭貴妃親弟,世家嫡傳,皇親國戚!你昔年不過一介贅婿,攀附鑽營才得今日前程,與那些搖尾乾謁的窮醋大無半分差彆,也配對我五姓七家指手畫腳?逞一時口舌之快,可有想過明日下場?”
秦淵懶得與他置辯,朝身後的劉阿鐵擺了擺手,語氣淡漠如冰:“丟出去,丟遠點。”
“喏!”劉阿鐵應了一聲,鐵塔般的身軀應聲上前,步伐沉穩,震得殿內地磚微微發顫。
鄭鶴炎瞳孔驟縮,滿臉不可置信地瞪著來人,仿佛聽見了天方夜譚,大殿內的世家子弟與族老們也皆是一愣,臉上寫滿錯愕,隻當秦淵是酒後瘋言。
劉阿鐵走到鄭鶴炎身前,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眼底一片冷寂,無半分波瀾。
“你敢……”鄭鶴炎的嗬斥剛起個頭,便被劉阿鐵像拎麻袋般攥住後領,硬生生提了起來。隻見劉阿鐵旋身蓄力,瞅準殿外一片泥濘窪地,猛地發力一擲——鄭鶴炎像個破布娃娃似的在空中劃過一道狼狽的拋物線,“噗通”一聲狠狠砸進泥水裡,喉間擠出一聲短促的“嗬”,當場昏死過去。
大殿之內,瞬間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黏在秦淵身上,滿是驚駭與不敢置信,仿佛見了惡鬼。
“你怎麼敢……他可是……”恒傑身為世家耆老,率先回過神來,雙目圓睜,聲音都在發顫。
秦淵抬眼,漠然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戲謔的冷意:“怎麼,恒先生也想出去吹吹冷風,涼快涼快?”
恒傑臉色驟變,剛要發作,便被身後的族人死死拽住衣袖。他猛地回過神,眼下秦淵手握刺史權柄,又有蠻力傍身,此刻觸其黴頭,無異於自尋死路,隻得悻悻閉了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鄭家眾人見狀,頓時炸了鍋,怒罵聲此起彼伏:
“豎子狂妄!吾必上表參你!”
“若讓你安然離開洛陽,我鄭某便枉為人!”
“嗚呼哀哉!洛陽城遭此橫禍,竟容得這般粗魯匹夫撒野!”
秦淵端起酒盞,淺酌一口,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諸位有閒心在此唾罵,不如出去瞧瞧你們家的嫡長孫。眼下正是倒春寒,泥水裡泡著,凍出個三長兩短,滎陽鄭氏的香火可就斷了半截。”
“秦淵!吾與你不死不休!”一名鄭家族老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的鼻子厲聲咆哮。
秦淵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抬手朝大殿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輕鬆:“要算賬,便去殿外算,莫在此地汙了諸位的雅興。”
待鄭家人離去之後,秦淵才緩緩起身,做了個四方揖,正色道:“抱歉,實在無意打擾諸位雅興,我秦淵不管昔日洛陽如何,隻論將來,本刺史替天子牧民,護佑黎民蒼生,行的是浩然大道,絕不容許宵小乾預朝廷政令,若任何人敢行悖逆之事,吾哪怕丟了官職,除了爵位,也必拿問之。”
薑翎風站起身,舉杯笑道:“說得好,這才是我大華刺史的風範,此言順耳,吾附和之。”
台下世家麵色各異,隻飲酒默坐,不做置評。
正所謂,天若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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