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把酒言歡,漫話古今,幾盞春花釀入喉,隻覺意氣酣暢,酒意卻淺淡得很,半點不擾興致。
正說得熱鬨時,卻聞遠處傳來環佩叮當之聲。原來是漁陽公主聽聞三人在牡丹田宴飲,特意攜了隨從,尋跡而來。
“秦淵見過公主殿下。”
“莫君瀾見過公主殿下。”
二人起身行禮,漁陽公主亦斂衽回了一禮,一雙明眸亮若星子,落在秦淵麵上,含笑道:“聞二位與皇兄在此春日出遊宴飲,心向往之,便也來湊個熱鬨,還望二位莫要見怪。”
秦淵朗聲一笑,拱手相邀:“公主容色傾城,宛若洛神臨凡,這牡丹田縱有千般盛景,也不及公主玉趾親臨半分。您肯賞光,正是我等的榮幸,快請入席。”
漁陽公主美眸中掠過一絲羞赧,輕輕頷首,唇邊漾起一抹淺笑:“秦侯倒是個爽快磊落之人。”
薑翎風挑眉道:“你可彆奉承我妹妹,早已經許了人家,今年中旬駙馬爺就該入門了。”
“四哥,說什麼呢。”漁陽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何人有幸尚公主?”秦淵調侃道。
薑翎風笑道:“晏家三公子。”
“想來一定是個豐神俊秀的人物。”
這話一說,薑翎風眼底掠過一抹黯然,無奈一笑道:“哪裡談的上豐神俊秀,不過是個呆書生罷了,當初皇爺爺許下的親事,那晏三靠的父輩的恩蔭而已,好在那晏家老三還算是個老實性子,這也算唯一的幸事吧,得虧不是個風流浪蕩子。”
聽到這裡,秦淵不再問,餘光瞥了一眼漁陽,隻見她麵色溫婉,嫣然笑著為眾人倒酒。
漁陽公主明眸似秋水漾著瀲灩光,黛眉如遠山含著淡淡翠。瓊鼻挺翹,櫻唇不點而朱,膚若凝脂般細膩瑩白。一襲杏色宮裝襯得身姿窈窕,顧盼間既有皇家貴女的矜貴,又帶著少女的嬌憨靈動。
談不上傾城貌,但自然流轉的溫婉之意讓人忍不住傾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容得我等子女做主,晏家郎君傾慕我已久,他麵目和煦,眉眼之間沒有邪佞之氣,我已經很滿足了。”
“那日公主被奴賊挾持,那股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令人折服,從沒想過公主私下竟是個如此溫婉的性子。”
“先輩打下江山何其不易,況且吾乃故去的孝賢皇後之女,胞兄更是名震北疆的大皇子,我雖柔弱,但哪怕舍了這一身皮肉,也絕不讓奴賊如願。”
這漁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韌勁!
一介女子,臨危不亂,身處生死之境仍能兼顧大義,實在讓秦淵不得不佩服。
漁陽為秦淵斟了一杯酒,緩聲道:“坊間近來多有傳聞,說秦侯近日與皇甫、鄭兩家,鬨了些不大不小的不愉快?”
“不過是些許小過節罷了。”秦淵淡淡應道。
“鄭家倒還好,家大業大,總還顧著幾分體麵。可那皇甫家,行事向來得寸進尺、囂張跋扈,秦侯你可得多留個心眼。”漁陽話音落定,便側過頭,望向身側的薑翎風,“四哥,不如你從中調停一二?秦侯如今身任刺史,日後政令推行,少不得要借重這些世家之力,終究還是彆鬨得太僵為好。”
薑翎風聞言,不由得哭笑不得:“你看阿閔這副模樣,哪裡有半分妥協退讓的意思?他分明是沒把這些世家放在眼裡,依我看,他隻怕是逮著機會,便要好好整治這兩家一番。”
一旁的莫君瀾聽罷,嗤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昔日的九品選官法早已廢黜,這些世家不過是倚仗著祖輩積攢的名望苟延殘喘罷了。如今聖天子臨朝,五姓七望更是被徹底摒除在軍部之外,不過隻剩些舞文弄墨的筆杆子。尋常百姓或許還會忌憚三分,可在你我眼中,他們又算得了什麼?”
漁陽卻蹙起眉頭,沉聲勸道:“莫統領,話可不能說得如此輕巧。這些世家傳承百年,通文達藝,博學廣識,時至今日,依舊是天下士子心中的高山仰止,父皇清算崔氏餘孽,洛陽城內便亂了好一陣子,國子監、太學,還有城中諸大書院,足足數百名學子齊聚刺史府前靜坐,三日水米不進,隻為替崔氏求情。更有那些遊俠刺客四下叫囂,揚言要為崔氏討還公道,一時之間,洛陽上下人心惶惶,直到崔老太爺自清河歸洛,出麵安撫,這場風波才算偃旗息鼓。你且想想,崔盧鄭一脈,王謝一脈,彼此之間盤根錯節,同氣連枝,這般龐然大物,哪裡是單憑兵家征伐便能輕易束縛的?”
秦淵放下酒杯,淡然道:“我不管以前是何光景,也不管什麼所謂的世家組織,往後這洛陽地界,世家望族,絕不容乾涉刺史府政令。縱有滔天聲望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所有人都得奉朝廷詔令行事。這世上從沒有什麼超然物外的龐然大物,更無享有特權的世家。若敢有觸犯律法者,無論白身、官身還是勳貴,一律按公法論處,涇渭分明,半分情麵也無。”
他言語稍頓,微笑道:“希望他們自重,不要到了刀兵加身之時,才幡然悔悟。”
漁陽公主蹙眉道:“秦侯可一定要當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薑翎風無所謂的笑道:“妹妹也彆忘了,秦淵身後可是站著父皇,嶽家一個莫一個崔,更彆提與陳郡謝氏親厚的關係。”
秦淵舉杯道:“不說這些壞心情的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今日聚在這風景優美之處,不可辜負了這美景美酒。”
漁陽公主嫣然一笑道:“枯喝有什麼滋味,不若行個飛花令,咱們接詩如何?”
薑翎風聞言苦笑道:“不好不好,秦大詩人在這,哪裡有半點出彩的希望,我可不想受打擊,依我看,還是隨性賦詩,一人一首如何?”
“好!”漁陽激動的拍手,轉眼就看向秦淵,一雙美眸中滿是期待……
秦淵聞言,抬眼望向田壟間開得如火如荼的牡丹,他沉吟片刻,清越的嗓音便隨著春風漫開:“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洛城。”
一字一句,朗然流暢,落進眾人耳中,恰與眼前這滿目姹紫嫣紅的盛景相映成趣。
漁陽看著秦淵,美眸中有向往,有欣賞,更多的卻是意味難明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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