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喘著粗氣,臉上滿是憤怒與屈辱。
“他們罵您是屠夫國賊,說您屠戮名門,有傷天和,要您……要您給天下士子一個交代!”
孫天柱勃然大怒:“反了他們!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也敢在此叫囂!將軍,末將這就帶人去把他們砍了!”
孫望抬了抬手,製止了他。
他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極淡的,近乎於無的笑意。
“走,去看看。”
他邁步,向衙門外走去。
縣衙門口,人頭攢動。
十幾名身穿儒衫的讀書人,站在台階下,一個個麵紅耳赤,義憤填膺。
他們指著縣衙的大門,用儘平生所學,發出最惡毒的咒罵。
“屠夫!國賊!殘害忠良,天理不容!”
“孫望小兒!你今日之暴行,他日必遭千刀萬剮之報!”
“我等今日,便是拚了這條性命,也要為全和八家,為天下士子,討一個公道!”
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充滿了凜然赴死般的“正氣”。
遠處,圍滿了看熱鬨的百姓。他們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眼神中充滿了畏懼與好奇。
孫望的出現,讓叫罵聲為之一滯。
隨即,爆發出了更激烈的聲浪。
為首的一個中年儒生,更是往前衝了兩步,指著孫望的鼻子,唾沫橫飛。
“孫望!你終於敢出來了!你這悖逆人倫的屠夫,還不跪下認罪!”
孫望看著他們,眼神像是在看一群跳梁小醜。
他清楚得很。
這些人,不是不怕死。
他們隻是篤定,自己不敢殺他們。
他們認定,九山郡的郡守,江南的世家門閥,很快就會聯合起來,將自己踏成肉泥。
他們現在跳出來,罵得越凶,罵得越早,等“王師”一到,他們邀功的本錢就越足。
一群投機的蒼蠅罷了。
孫望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已經懶得再看這場拙劣的表演。
他微微側頭,對著身後的周常,正要下令。
“哈哈哈……公道?就憑你們,也配談公道?”
一個帶著醉意的聲音,突兀地從人群外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身形清瘦,衣衫破舊的年輕書生,提著一個酒葫蘆,搖搖晃晃地擠了進來。
他滿身酒氣,麵色潮紅,眼神卻亮得驚人。
正是徐知山。
那十幾個儒生看到他,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哪裡來的酒鬼,在此胡言亂語!”
“快滾開!莫要臟了這塊地方!”
徐知山沒有理會他們,他踉蹌著走到場中,仰頭灌了一大口酒,然後用一種近乎癲狂的眼神,掃過那十幾張“正義凜然”的臉。
“趙家放印子錢,逼死城南張老漢一家五口的時候,你們的公道在哪裡?”
“李家強占民田,打斷王二叔雙腿,將他婆娘活活逼瘋的時候,你們的公道又在哪裡?”
“陳家公子當街縱馬,踩死一個三歲孩童,隻賠了三吊錢的時候,你們他娘的公道,又在哪裡?!”
一連三問,如三記重錘,狠狠砸在眾人心頭。
那十幾個儒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徐知山發出刺耳的嗤笑,他抬手,指向那個叫罵最凶的中年儒生。
“張秀才,我沒胡說吧?三年前,你那年方十五的親妹妹,是怎麼被王家大少爺搶去做妾的?又是怎麼不到三月,就一根白綾吊死在後院的?你忘了?”
“你現在,要為你的殺妹仇人,討一個公道?”
“你——!”
張秀才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指著徐知山,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徐知山眼中的瘋狂更盛,他猛地將手中的酒葫蘆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告訴你們公道在哪裡!”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發出歇斯底裡的怒吼。
“我寒窗苦讀十年!一篇《平寇策》,自認不輸天下任何名士!可結果呢?”
“被趙東春那個老狗!那個你們要為他討公道的趙老爺,拿去給了他那個鬥雞走狗的廢物兒子,換了一個孝廉的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