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定海的愣怔,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隨即,他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發出了短促而尖刻的嘲笑聲。
“忠於朝廷?”
他看著孫望,眼神裡充滿了鄙夷與不屑,“你殺了朝廷命官,占據一縣之地,屠戮上千守軍。你現在跟我說,你想忠於朝廷?”
“孫望,你是不是覺得,天下人都是傻子?”
孫望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你說的沒錯。”
他平靜地看著趙定海,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朝廷不會信我,一個殺了官,占了地的反賊,隨時可能再次反叛。沒有人會用一把已經捅向過自己的刀。”
趙定海臉上的譏諷更甚:“既然知道,你還說這些廢話做什麼?”
“所以,我需要拿出誠意。”
孫望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砸在趙定海的心頭。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把全和八大世家在城裡的分支,全都殺乾淨了。”
房間裡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趙定海臉上的嘲諷,僵在了那裡。他的瞳孔,不受控製地猛然收縮。
他死死地盯著孫望,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震撼。
無與倫比的震撼。
他見過屠城的將軍,見過為了軍功殺良冒功的酷吏。
但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有人會專門對世家大族,舉起屠刀!
這等於什麼?
這等於自絕於天下!
大靖王朝的根基,就是這些盤根錯節的世家門閥。
他們掌控著輿論,掌控著人才,掌控著天下九成九的財富與土地。
殺了他們,就是與整個士大夫階層為敵。
從今往後,無論孫望打到哪裡,當地的世家都會拚死抵抗,不死不休。
天下所有的讀書人,都會將他視作不共戴天的仇敵,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他,將他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他斷絕了自己所有的後路。
他讓自己變成了一隻除了朝廷,再也無處可去的瘋狗。
“你……”
趙定海的聲音乾澀,喉嚨裡像是被塞了一把沙子,“你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活路。”
孫望吐出兩個字。
“我手下有兩萬五千張嘴要吃飯,他們都是被這世道逼得活不下去的泥腿子,我得給他們找一條活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趙定海的身上,那是一種看待棋子的眼神,冰冷,純粹,不帶任何感情。
“我不要朝廷的封賞,也不求什麼高官厚祿。”
孫望伸出三根手指。
“我要三個縣。”
“東陽,全和,韜光。”
趙定海的腦子,嗡的一聲。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這三個縣在輿圖上的位置。
全和縣,背靠大山,易守難攻,是絕佳的後方根基。
而東陽與韜光,一左一右,如同兩隻張開的鐵鉗,死死扼住了從全和北上的咽喉。
這三個縣連成一片,進,可直撲江南腹地。
退,可據險而守,安然無虞。
更重要的是,這片區域的正北方,就是另一股反賊,吳勝的地盤。
把孫望這條瘋狗,放在這裡……
讓他去和吳勝,狗咬狗。
朝廷,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