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烈日當頭。
開荒的三十名崔氏子弟早已口乾舌燥,渾身酸痛。
翻了半天的地,成果寥寥,一個個累得癱坐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監工黑著臉走過來,一腳踹在一名躺倒的子弟身上。
“起來!地還沒澆水,就想歇著?”
“挑水去!那邊的水渠,把新翻的土都給我澆透了!”
一聽還要挑水,眾人頓時哀嚎一片。
“還要挑水?這鬼天氣,是想把我們累死嗎?”
“我……我走不動了,一口水都沒喝,哪來的力氣。”
抱怨聲此起彼伏。他們看著遠處那條水渠,再看看手邊的木桶,臉上寫滿了絕望。
這片新開的荒地,少說也有十幾畝,靠他們這幾十個人用木桶挑水,澆到天黑也澆不完。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嘎吱”聲從水渠方向傳來。
幾名士兵推著一架巨大的木製器械走了過來。
那器械造型古怪,由一連串的木板穿在長長的龍骨上構成,首尾相連,形成一個閉環,下半部分浸在水渠裡,上半部分則架在田埂上。
崔氏子弟們好奇地看著,不知這是何物。
“又是什麼歪門邪道?”
有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隻見兩名士兵踩上器械頂端的踏板,開始交替踩動。
隨著他們的動作,那長長的木板鏈條開始緩緩轉動。
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浸在水渠裡的木板,在上升的過程中,將水帶了上來。
一塊接一塊,連綿不絕。
水流被帶到高處,順著出水口嘩嘩地湧出,彙成一道粗壯的水流,精準地灌入田間的溝渠之中。
那效率,比他們幾十個人用木桶挑水,快了不知多少倍。
不過短短一刻鐘,一大片乾涸的土地,就被徹底浸透。
整個過程,隻需要兩個人踩動踏板。
所有崔氏子弟,都看傻了。
他們見過水車,但從未見過如此高效省力的水車。
這簡直是神跡!
一名士兵看到他們震驚的模樣,臉上露出無比驕傲的神色,大聲說道:“看什麼看!這是將軍親自改進的龍骨水車!有了它,咱們九山郡的田,再也不怕乾旱了!”
將軍改進的?
又是孫望!
這個名字,像一根刺,狠狠紮進了在場所有崔氏子弟的心裡。
短暫的震驚過後,是更加劇烈的憤怒與嫉妒。
“荒謬!又是奇淫技巧!”
“身為太守,不思研讀聖賢文章,安邦定國,卻整日與工匠為伍,鑽營此等末流之術,實乃本末倒置!”
“此風斷不可長!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他們再次高聲斥責,仿佛聲音越大,就越能證明自己的正確,越能掩蓋那無法抑製的震撼。
人群中,崔琰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激動。
曲轅犁!
龍骨水車!
一個是農耕之本,一個是灌溉之基。
這兩樣東西,關係到土地的收成,關係到無數百姓的生死存亡。
他讀過無數經世濟民的書,聽過無數大儒高談闊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