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敦的午後,熱帶陽光透過棕櫚樹的縫隙,在“川渝魚羊鮮火鍋酒樓”的紅木招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剛送走一波午餐客人,史國棟摘下沾著火鍋紅油的圍裙,往吧台一坐,給自己倒了杯冰鎮檸檬水。
“史總,你是沒見著,西城區那家加盟店今天又排隊了!”邁克爾推門進來,黝黑的臉上掛著汗珠,手裡攥著個記滿數字的筆記本,“老板說,光是午市就翻了四台,比上周多賣了三成!”
史國棟呷了口檸檬水,眉頭卻沒舒展:“生意好是好事,但你沒注意到嗎?剛才來吃飯的,一半是穿西裝的石油公司高管,還有一半是本地做小生意的,真正的普通老百姓,還是來得少。”
邁克爾愣了愣,拉開椅子坐在對麵,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臉:“這也沒辦法,咱們這火鍋,人均消費換算成圭亞那元,對工薪階層來說確實不便宜。再說了,現在整個圭亞那不都這樣?石油一發現,富人越來越富,窮人還是那樣。”
他頓了頓,翻了翻筆記本:“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這店算是趕上好時候了。兩年前剛來的時候,喬治敦連家像樣的中餐館都沒有,現在光咱們的加盟店就開了18家,從首都一直到埃塞奎博地區,哪兒都有川渝魚羊鮮的招牌。”
史國棟望著窗外,街道上一輛輛豪華越野車呼嘯而過,濺起路邊積水——昨夜剛下過一場暴雨,這“多水之鄉”的雨季總是來得猝不及防。不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正圍著垃圾桶撿拾塑料瓶,與街對麵高檔酒店門口的侍者形成鮮明對比。
“我昨天去港口考察,想看看能不能把鮮魚的供應鏈再優化一下,”史國棟的聲音沉了下來,“親眼看見一艘油輪靠岸,那些石油公司的老外,下船就坐著手推車直奔五星級酒店,一晚上的消費,夠咱們店裡一個普通員工乾半年的。可碼頭邊那些搬運工,扛一天貨物賺的錢,連咱們火鍋裡一份毛肚都買不起。”
邁克爾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史國棟:“你也彆太感慨了,這不是咱們能改變的。圭亞那本來就窮,全靠農業和礦業過日子,十年前人均gdp還不到2000美元,現在靠著石油,一下子衝到了兩萬多,可財富都集中在少數人手裡。咱們能做的,就是把火鍋生意做好,給本地人多提供點工作機會。”
史國棟點燃煙,煙霧繚繞中,他想起兩年前剛到圭亞那的場景。那時他和邁克爾帶著全部積蓄,還有一手川渝火鍋的秘方,揣著忐忑的心情來到這個陌生的南美國家。當時石油剛被發現,整個國家都處在一種躁動不安的氛圍裡,有人滿懷希望,有人憂心忡忡。
“還記得咱們開第一家直營店的時候嗎?”史國棟忽然笑了,“你天天守在門口,用你那蹩腳的英語加手語,跟路過的本地人介紹‘魚和羊加一起,就是天下第一鮮’,結果人家以為咱們賣的是奇怪的黑暗料理,半個月都沒多少客人。”
邁克爾也笑了,撓了撓頭:“那時候確實難!本地人口味偏甜偏淡,根本受不了咱們這麻辣鮮香的味道。還是你有辦法,推出了微辣和鴛鴦鍋,又搞了試吃活動,慢慢才打開市場。尤其是那些在石油公司工作的外國人,吃慣了西餐,一嘗到咱們的火鍋,簡直像發現了新大陸。”
正說著,店裡的領班安娜端著一盤剛切好的羊肉卷走了過來。安娜是圭亞那本地人,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笑容爽朗,自從直營店開業就一直在這兒工作,現在已經能熟練地用中文報菜名了。
“史老板,邁克爾經理,這是今天剛從巴西邊境運來的鮮羊肉,您看看成色怎麼樣?”安娜把托盤放在吧台上,語氣裡帶著自豪,“現在店裡的客人都說,咱們這兒的羊肉比本地的山羊肉還嫩,魚也是每天從埃塞奎博河新鮮打撈的,鮮得很!”
史國棟拿起一片羊肉看了看,紋理清晰,肉質緊實,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安娜,這批貨質量很好。跟供應商說,以後就按這個標準來,價格稍微高一點沒關係,食材新鮮是咱們的生命線。”
“放心吧史老板,我已經跟他交代過了!”安娜笑著說,“對了,剛才有位石油公司的客戶預定了今晚的包廂,還特意囑咐要特辣鍋底,說要帶幾個外國同事嘗嘗正宗的川渝味道。”
邁克爾拍了下手:“太好了!這可是好機會,要是能讓這些外國高管滿意,說不定能帶動他們公司的團建都來咱們這兒。我這就去安排,讓後廚準備好最好的食材。”
安娜走後,史國棟看著她的背影,對邁克爾說:“安娜這姑娘不錯,踏實肯乾,現在每個月的工資比她以前在服裝廠打工多了一倍還多,上次她還跟我說,想攢錢給弟弟交學費,讓他去首都的好學校讀書。”
“咱們店裡像安娜這樣的本地員工還有不少,”邁克爾說,“光直營店就有二十多個,加盟店加起來快兩百人了。對他們來說,能在咱們這兒工作,不僅收入穩定,還能學些技能,以後就算不在火鍋店裡乾了,也能有更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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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國棟掐滅煙頭,站起身:“走,跟我去後廚看看,晚上的特辣鍋底可得好好熬,彆丟了咱們川渝火鍋的臉麵。”
後廚裡,熱氣騰騰,幾位本地廚師正圍著灶台忙碌著。主廚老王是史國棟從重慶老家請來的,一手火鍋底料熬製的手藝堪稱一絕。看到史國棟進來,老王擦了擦額頭的汗,大聲說:“史總,您放心,今晚的特辣鍋底,我用了上等的郫縣豆瓣和茂汶花椒,保證香飄十裡,讓那些老外嘗嘗什麼叫真正的‘火辣’!”
“王師傅,辛苦你了!”史國棟走上前,看著鍋裡翻滾的紅油,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注意把控好辣度,既要正宗,又不能太刺激,畢竟是外國人,第一次吃這麼辣的,彆讓他們受不了。”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老王拍著胸脯說,“我已經準備了兩種特辣鍋底,一種是純川渝風味的,另一種稍微減了點辣度,加了點本地的香辛料,中和一下口感。”
邁克爾在一旁打趣道:“王師傅,你這是中西合璧啊!說不定以後咱們還能推出圭亞那特色火鍋,加些本地的水果或者香料,搞個創新菜品。”
老王眼睛一亮:“這個主意不錯!我上次嘗了本地的一種酸漿果,味道很特彆,說不定能用來做鍋底,既有酸味又有果香,肯定受歡迎。”
史國棟點點頭:“創新是好事,但不能丟了根本。咱們的核心還是魚羊鮮,魚要鮮,羊要嫩,鍋底要香,這三點不能變。其他的創新可以慢慢嘗試,多聽聽客人的意見。”
正說著,店門口傳來一陣喧嘩。史國棟和邁克爾對視一眼,連忙走了出去。
隻見門口圍了一群人,一個穿著破舊t恤的年輕人正和店員爭執不休。年輕人臉色漲紅,手裡攥著幾張皺巴巴的圭亞那元,大聲喊著:“我就要一份最便宜的火鍋,為什麼不讓我進去?你們這是歧視窮人!”
店員一臉無奈:“先生,不是不讓您進去,是我們店裡最低消費需要2000圭亞那元,您這錢不夠啊。我們已經跟您說了,可以點一份外賣的單人套餐,隻要1500圭亞那元,您看可以嗎?”
“我不想要外賣,我就要在店裡吃!”年輕人激動地說,“我從來沒吃過火鍋,今天是我生日,我就想在店裡好好吃一頓,難道窮人連吃一頓火鍋的資格都沒有嗎?”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人同情年輕人,有人覺得他無理取鬨。史國棟走上前,示意店員退到一邊,溫和地對年輕人說:“兄弟,彆激動,我是這家店的老板。今天是你生日?那太巧了,既然是生日,那這頓火鍋我請你,不用花錢,你進去找個位置坐下,想吃什麼隨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