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躬身領命。
袁紹瞥了袁譚一眼,又道:“你現在知道朕為什麼不立你為太子了嗎?”
袁譚神情尷尬。“是兒臣無能,不足以繼陛下大業。”
袁紹笑了一聲,又道:“如果這是真心話,朕會很欣慰。但是朕不覺得你這麼快就能領悟,畢竟這些事太違背常理了。幾十年的舊習,又豈是那麼容易打破的。”
他轉頭看了一眼甄宓,又看了一眼懷中的袁睿。“就算是顯雍也未必會相信。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大陳開國,平定天下,這才是最重要的。顯雍尚未而立,又以武入道,至少還能坐五十年天下,就算有什麼困難,想必他也能解決。”
“陛下聖明。”
袁紹伸手捏了捏袁睿的鼻子,笑道:“可惜了這孩子,等他繼位,都是半百之人了。”
一旁的甄宓聽了,且喜且憂。
喜的是袁紹、袁譚接受了現實,憂的是誠如袁紹所說,隻怕她看不到袁睿登基為帝了。
她不覺得自己能和袁熙一樣長壽,還能再活五十年。中山甄氏沒有那麼長壽的,她的父親和兩個兄長都英年早逝。
袁紹又道:“顯雍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班師?還是說一鼓作氣,繼續用兵?”
“暫時沒說,但是看他的舉止,像是準備逼降益州、交州。”
“逼降?”袁紹沉吟片刻,微微頷首。“真能逼降,不動刀兵,也是好事。打了這麼多年,也該休養生息了。省下錢糧,用於穩定邊疆,也不至於捉襟見肘。顯思,你和郭公則商量一下,看看封賞的事該怎麼處理,拿出個意見來,再和顯雍商議。”
“唯。”袁譚領命,再拜而去。
看著袁譚略顯佝僂的背影,袁紹的心情有些複雜。他不知道袁譚是否心甘情願,又是否理解他的初衷,但他能感受到袁譚的壓力很大,這幾個月就像過了幾年似的,迅速變老。
尤其是袁熙逼降江東的消息傳來之後,袁譚不僅喪失了鬥誌,連最碼的精氣神都維持不住了。
袁紹能理解這種心情,他也被袁熙逼降江東的戰報驚住了,一度不願相信。現在他卻有些慶幸。如果當初不是袁譚、荀諶蠱惑青州兵陣前嘩變,他大概率也會在濡須塢前碰壁,證明自己在軍事上的無能,證明官渡之戰的勝利隻是運氣,全靠袁熙的恰巧出現。
過了好一會兒,袁紹收攝心神,對還等在一旁的甄宓說道:“你也下去休息吧。有空就帶著阿睿進宮,來陪陪朕這個老朽。”
甄宓伏地領詔,領著袁睿走了。
等甄宓母子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袁紹收起笑容,冷冷地注視著劉皇後。“你這是想乾什麼,還不死心?你已經葬送了顯甫,還想再葬送阿買嗎?”
劉皇後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聽到袁紹這句話,更是勃然大怒。“陛下好生奇怪,當初偏寵顯甫是你自己的主意,怎麼怪到臣妾的身上?臣妾是婦道人家,與吳王既無血緣之親,又年紀相近,不便相處,有所疏遠,偏愛顯甫一些,不是人之常情嗎?再說了,你剛才也不也說了,吳王並非你滿意的繼承人。”
見劉皇後辭色不遜,袁紹更是惱火。“你這婦人,真是冥頑不靈。過去的事,何必再提?眼下的形勢,你還不清楚嗎?連顯思都放棄了,阿買還能是顯雍的對手?你真要惹出點事來,朕可保不了你。”
“陛下你都自身難保了,還能保誰?”劉皇後上前,搶過袁買,拽著就走。
袁紹氣得暴躁如雷,卻無可奈何。
去了幽州幾個月,袁買的身體沒見強壯,劉皇後卻強壯了不少,足下生風,他想追都追不上。
算了,算了,何必讓郎官們看笑話。袁紹歎息著,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了什麼,起身走進側殿,在一堆文書中找出袁熙上次送來的捷報,仔細端詳。
——
袁譚出了宮,順道走進了大司徒府。
郭圖正坐在堂上,與幾個儒生說話,見袁譚進來,便招呼袁譚入座,又向他引薦那幾個儒生。
“這位是國淵國子尼,鄭康成的高足。這位是管寧管幼安,這位是邴原邴根矩,他們二人與華子魚並稱一龍……”
袁譚與他們一一見禮。“大司徒準備安排他們去襄陽論戰?”
郭圖笑著點點頭。“大將軍如此鄭重其事,我們當然不能坐視不顧,讓荊州人以為中原無人。”
袁譚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坐在一旁。
國淵等人見狀,識趣的起身告辭。郭圖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外,又目送他們登車離去,這才回到堂上,打量著袁譚。“大王這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這幾個人都是我特意請來的,管幼安、邴根矩更是特意從遼東請來的。我跟你說,這管幼安精通易學,足以與虞仲翔放對……”
袁譚抬起手,打斷了郭圖。“大司徒不會真的以為論戰勝負就能左右顯雍吧?”
“不能嗎?”郭圖很驚訝,上下打量著袁譚,越看越覺得不安。
幾天不見,袁譚怎麼老成這樣?
“顯雍可不是靠論戰取勝,他逼降江東,靠的是霹靂車和連弩。當初對我不理不睬的江東人,在他的霹靂車和連弩麵前連討價還價的勇氣都沒有。你看看孫權,像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嗎?”
郭圖不吭聲,盯著袁譚看了良久。“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顯思,你這是被奪了誌啊。就此而言,你倒是和天子真的很像。”
他想了想,又道:“顯甫也像,隻有顯雍能忍一些。如果說性格即命運,你們倒也輸得不冤。”
袁譚苦笑。“大司徒就不必激我了。我已經心服口服,無意再戰。”
郭圖笑出聲來。“我也沒指望你再戰啊,我隻是不希望顯雍被荊州人帶偏了。你不會以為他推薦袁仲評出任南郡太守,又讓諸葛孔明為江陵令,隻是偶然吧?”
袁譚微怔。“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懷疑,顯雍有可能在江陵立都,以此來削弱兗豫的勢力。”
“不可能。”袁譚脫口而出。“他就算不以洛陽為都,也不可能以江陵為都。”
“那是你這麼認為,他未必這麼想。他的武藝雖然好,學問卻著實粗淺,天天被那些荊州人圍著,真以為荊州才是天下之中,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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