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秋日陽光,像融化的蜜糖般濃稠,透過菲斯塔學院理論課教室寬大的拱形玻璃窗,在深棕色的木質課桌和攤開的厚重書本上流淌成一片溫暖的光河。
講台上那位年邁的講師正用平緩得近乎單調的語調闡述著古代符文的基礎能量傳導理論,那聲音如同最有效的催眠曲,讓大多數學生都在知識的暖流裡不自覺地垂下眼皮,陷入半夢半醒的混沌之中。
然而,在這片普遍彌漫著倦意的教室裡,中後排靠窗的那個角落,氣氛卻有些微妙的、難以言喻的張力。
蘭德斯的目光,總是會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一次又一次,不受控製地飄向身旁那個如同小山般壯碩的紅發身影。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那眼神中摻雜著困惑,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以及一種麵對難以理解之物時的探究欲。
拉格夫此刻正像一座進入休眠期的活火山般窩在對於他體型而言顯然有些局促的木質椅子裡。那身代表著菲斯塔學院的深藍色標準製服,緊繃在他過於結實的、如同花崗岩雕刻而成的胸肌和三角肌上,線縫處發出細微的呻吟,仿佛隨時都可能被那蘊含其中的爆炸性力量徹底撐破。他麵前攤開的《基礎能量符文學》課本乾淨得如同剛剛從教務處領出來一般,頁邊角連一絲折痕都難以找到,然而,那原本應該書寫著嚴謹理論推導和符文構圖的頁邊空白處,卻已被另一種充滿野性與童趣的“學問”徹底占領——
幾枚拖著長長橙紅色尾焰、結構雖然簡陋卻充滿動感的卡通火箭,正呼嘯著衝向頁腳,仿佛要衝破紙張的束縛;一群由簡單方塊和圓點堆疊而成的像素小人,正揮舞著同樣像素化的斧頭與長劍,圍攻一隻造型扭曲、長著至少七八隻閃爍紫光的複眼、甲殼上布滿尖刺的怪異蟲子,那無聲的戰鬥激烈得幾乎能讓觀者腦補出“biubiubiu”的能量射擊音效和怪物的嘶吼;在另一片空白區域,一座由潦草線條構成的城堡正在被一頭噴火的巨龍襲擊,城堡上方還飄著一個對話框,裡麵畫著一個簡單的哭臉。
拉格夫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濃密的紅色短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鉛,不斷試圖黏合在一起。終於,那最後的意誌力防線被睡意攻破,“哈——”一個毫無顧忌、酣暢淋漓的大哈欠猛地爆發出來,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喉結滾動著,發出滿足的歎息。他抬起粗壯、指節分明、布滿各種細小傷痕和老繭的大手,用力揉了揉發澀的赤褐色眼睛,仿佛要將最後一點困倦驅散。隨後,他那根粗壯得與精細動作似乎毫不沾邊的手指,竟異常靈活地捏起筆,順勢在書頁那片激戰正酣的像素戰場角落裡,又添了一隻圓滾滾、吐著粉紅色舌頭、尾巴翹成問號狀的像素小狗,為這殘酷的戰場增添了一抹詭異的萌感。
坐在拉格夫另一側的戴麗微微側過頭,和蘭德斯短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裡混合著長期的默契所形成的無奈,對同伴此刻狀態的探究,以及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未必願意承認的、深藏於心的感歎。
昨夜在學院古老的庭院廊柱下,那個高大身影蜷縮著,肩膀因為壓抑的抽泣而劇烈顫抖,用沙啞、破碎的嗓音,斷斷續續地剖白著內心如同被撕裂般的恐懼、對未來的迷茫、對自身存在的懷疑,以及那曾經有過的幾乎要將靈魂都凍結的深刻絕望……那個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的拉格夫,與眼前這個在陽光下沒心沒肺、隨時隨地都能進入夢鄉、甚至能在課本上塗鴉出卡通火箭的家夥,形成了如此尖銳而荒誕的對比。仿佛昨夜那個令人心碎的場景,隻是他們三人因為過度疲憊而集體產生的一場逼真得可怕的幻想。此刻,這個熟悉得有些“硌人”、總是精力過剩又時常脫線的拉格夫,才是他們認知中堅不可摧的日常。
似乎感受到了從兩側投射而來的、帶著複雜情緒的目光射線,拉格夫猛地一個激靈,從瞌睡的懸崖邊緣掙紮回來。他甩了甩頭,如同剛從水裡鑽出來的大型犬,然後轉過頭,那雙如同熔融黃金般的琥珀色眸子,正好對上蘭德斯和戴麗審視的眼眸。
幾乎是瞬間,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燦爛到近乎晃眼的、極具感染力的笑容,那笑容如此坦蕩,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鬱。他右手兩根手指並攏,在額角極為帥氣、帶著點誇張舞台感地一劃,比了個大大的、充滿活力的“v”字勝利手勢。他無聲地動了動豐潤的嘴唇,口型清晰無比地傳遞出信息:“沒事兒!哥們兒好著呢!”那表情和姿態,坦蕩得仿佛隻是在評論今天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昨夜的一切陰霾都已隨風而逝,未曾在他心中留下一絲痕跡。
蘭德斯的嘴角難以控製地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化為一個無奈的、帶著點縱容的弧度。戴麗則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類似於“沒救了”的意味。兩人心中同時掠過一陣相似的、帶著荒謬感的感慨:這家夥的神經回路到底是什麼異星材料打造而成的?那種近乎野蠻的“情緒複原力”和日常性的“思維脫線”程度,簡直超越了正常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前一天還深陷靈魂拷問的泥沼,痛苦得如同世界末日,今天就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在枯燥的理論課上打盹、塗鴉,還能沒心沒肺地比出勝利手勢,這種情緒上的無縫切換能力,簡直是對人類常規心理創傷恢複模型的赤裸裸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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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份無奈和吐槽之下,一絲奇異的暖流也在兩人心底悄然滋生、流淌——無論眼前這個紅發小子表現得多麼離譜,多麼不按常理出牌,這就是拉格夫,是他們不可或缺的同伴。那份看似沒心沒肺的樂觀之下,隱藏著的是經曆了地獄般的靈魂折磨之後,憑借自身頑強的生命力硬生生重新拚湊起來的、令人歎服甚至動容的韌性。這份無需過多言語解釋就能達成的默契,這份建立在共同經曆風雨基礎之上的、對彼此獨特性的理解和包容,正是他們三人小隊在一次次實戰與磨合中,淬煉出的最牢固的無形紐帶。
講師宣布下課的餘音還在空氣中嫋嫋未散,蘭德斯手腕上那支造型簡約、泛著金屬冷光的個人終端,就發出了輕微卻持續的嗡鳴。幾乎在同一瞬間,拉格夫那支更顯粗獷堅固的戰術終端和戴麗手腕上那支線條優雅、功能卻同樣強大的定製終端,也同步亮起了淡藍色的提示光暈。三人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去,光滑的屏幕上清晰地跳出一條格式簡潔、來自學院任務調度中心的加密信息:
“指令:請蘭德斯、戴麗、拉格夫同學,即刻前往達德斯副院長辦公室報到。任務性質:協助學院內部)。優先級:標準。”
“副院長辦公室?”蘭德斯剛下意識地皺眉低聲嘀咕了一句,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從有限的提示中分析出可能的任務內容與潛在風險,“這個時間點,直接報道?會是什麼類型的內部協助任務?物資清點?場地布置?還是……”
他的思緒還沒來得及展開,旁邊的拉格夫已經像屁股底下安裝了強力彈簧,“噌”地一聲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臉上殘餘的最後一絲睡意如同被陽光驅散的晨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發現新大陸般的、純粹而熾烈的興奮光芒,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驚人。
“哈!來活兒了!終於不用對著這些鬼畫符打瞌睡了!”他聲音洪亮,幾乎震得旁邊的窗戶玻璃嗡嗡作響,一把抄起那本封麵乾淨內裡卻已成塗鴉盛宴的《基礎能量符文學》教材,看也不看就胡亂塞進桌肚裡那個看起來飽經風霜、甚至帶著幾處劃痕和汙漬的軍用背包,另一隻肌肉賁張的手臂則不由分說地就拽住了蘭德斯的小臂,那巨大的、近乎野蠻的力量差點把措手不及的蘭德斯像個輕飄飄的玩偶似的從椅子上直接提溜起來,“肯定是有什麼好玩刺激的事兒等著咱們!還磨蹭啥!時間不等人!”
“等等!拉格夫!你這頭蠻牛!”蘭德斯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差點失去平衡,哭笑不得地試圖穩住身體,同時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臂,“至少先看看任務簡報的細節啊!風險評估、具體流程、對接人信息……這些總得了解一下吧!……”
“哎呀,看什麼看!婆婆媽媽的!去了副院長那兒不就什麼都知道了!”拉格夫完全不管不顧,體內那過於旺盛的精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像一頭發動了的、蒸汽澎湃的舊時代火車頭,拖著還想掙紮、嘴裡不斷抗議的蘭德斯,就以不可阻擋之勢往教室門口衝去,帶起一陣風,吹動了旁邊桌麵上攤開的書頁。
戴麗早已習慣了這位活寶同伴標誌性的、風風火火的急性子。她幾不可聞地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三分無奈,卻也有七分早已融入習慣的縱容。然而她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因為歎氣而減慢,纖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終端屏幕上方快速劃過,調出剛剛接收到的、附帶有詳細附件和權限代碼的完整任務簡報。
她一邊步履輕盈而穩定地跟上前麵那兩人一個拖拽、一個試圖“刹車”的、動作幅度巨大的身影,一邊用她那特有的、如同冰泉流淌過鵝卵石般清晰冷靜、不帶多餘情緒波動的語速,開始向兩位同伴播報關鍵信息:“詳細任務簡報已接收並完成初步解碼。任務核心概述:協助幾位外院教授,完成其臨時工作室所需特定建材及專用設備的搬運與基礎安裝工作。第一站任務目標:幫助礦汽城異獸礦業學院的薩克教授。需求物品清單:高密度防爆複合板材,標準規格,數量八;‘鐵缽’iii型礦晶研磨機,一台。當前提取地點:學院西區,第3號重型設備倉庫。預計運輸工具:學院專用加固型皮卡,已授權使用。”她的聲音如同精準的導航儀,瞬間在拉格夫製造的混亂風暴中,樹立起一道清晰的信息坐標,將失控的場麵強行拉回了秩序的軌道。
“防爆建材?礦晶研磨機?”拉格夫此時已經拖著幾乎放棄抵抗的蘭德斯衝到了人來人往的走廊上,聞言腳步稍微慢了一拍,扭過頭看向並肩走來的戴麗,濃密的紅色眉毛挑起,臉上露出誇張的、毫不掩飾的困惑表情,“給教授搭建個臨時工作室,送個設備而已,至於搞出這麼大陣仗嗎?又是防爆又是重型機械的?難道那位薩克教授打算在宿舍區旁邊搞個小型礦場,順便兼職做煙花表演?”他的吐槽直接而響亮,引得旁邊幾個路過的學生側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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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麗沒有直接理會他那充滿想象力的吐槽,隻是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保持安靜,執行任務”,隨即加快了她本就輕盈的步伐,越過了兩人,走到了前麵負責帶路。她的背影挺拔而利落,冰藍色長發在身後微微晃動。蘭德斯趁機終於徹底擺脫了拉格夫那鐵鉗般的手臂“控製”,一邊揉著被捏得有些發紅的小臂肌肉,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快步跟上了戴麗的步伐,同時低聲對拉格夫說道:“少說兩句吧,既然任務指定了我們,總是有原因的。戴麗,簡報裡有提到這位薩克教授的研究領域或者這些設備的用途說明嗎?”
達德斯副院長的辦公室,與其說是一個辦公場所,不如說是一座由各種文件、卷宗、圖紙和表格堆砌而成的、正在緩慢生長中的迷宮山脈。各種材質、顏色、厚度的紙張雜亂無章地占據著每一寸可用的平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靠牆的文件櫃頂部、甚至旁邊幾張為訪客準備的椅子也未能幸免——連空氣中都漂浮著陳舊紙張、乾燥墨水和一點點灰塵混合的特有氣息。副院長本人此刻正幾乎完全埋首在一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的文件之後,隻能看到一個帶著寬沿禮帽的腦袋和一雙正在不斷移動、指尖沾染著些許藍色墨水的手掌。
“哦,你們來了。比預期響應時間快了三分十七秒,很好。”達德斯副院長聽到清晰而有節奏的敲門聲和隨後走近的腳步聲,從那座文件山中艱難地抬起頭,推了推已經滑到鼻尖的金絲邊眼鏡,厚重的鏡片後,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以及一絲因為臨時征調學生而產生的歉意,“抱歉這麼急把你們從課堂上叫過來。情況是這樣的,之前圓滿結束的跨學院花車遊行,其引發的積極效應和後續熱情遠超我們最初的預期。目前,已經有大量本院學生,甚至部分聞訊而來的市民,通過正式渠道聯名提交請願書,強烈希望能延長與各外院學院的交流活動時限。”
他拿起一份旁邊摞得最高的文件堆最上方、蓋著學院最高理事會鮮紅印章的批文晃了晃,繼續用他那此刻帶著點沙啞的嗓音解釋:“學院管理層經過緊急磋商,綜合評估了學術價值與輿情,已經正式批準了這部分請求。允許部分外院教授——主要是那些研究課題時間緊迫、內容複雜需要穩定環境繼續推進的,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純粹被慶典氣氛感染、想趁機多停留一段時間‘湊湊熱鬨’的個性人物——在宿舍區附近劃定的幾塊預留空地上,建立他們的臨時工作室,以便在這裡繼續他們各自的研究項目。”
他放下批文,雙手攤開,做了一個略帶無奈的手勢:“問題在於,學院常駐的工程建設和後勤保障隊伍,因為年度檢修和另外幾個大型基建項目,人手已經緊張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而且,這些教授們對於臨時工作室的要求……嗯,往往非常‘個性化’,充滿了各種天馬行空的‘創意’和特殊需求,常規後勤人員的效率和專業知識儲備,實在難以跟上他們的節奏。因此,才需要調動你們這樣既有足夠能力、又值得信賴的優秀學生來搭把手,確保教授們的研究能順利開展。”他強調著,目光掃過眼前三位風格各異的學生,“你們的主要工作是協助教授們搬運那些定製化的建材和一些特殊的、通常比較沉重的設備,在安裝調試階段也隻需進行最基礎的配合,比如傳遞工具、固定螺栓等。具體深入的技術性工作,教授們會親自搞定,或者由他們帶來的助手負責,不需要你們過多操心技術細節。”
“沒問題副院長!包在我們身上!保證完成任務,讓教授們賓至如歸!”拉格夫立刻挺起胸膛,用力拍著胸脯,聲音洪亮如同鐘鳴,斬釘截鐵地應承下來,那熱情洋溢的姿態和語氣,仿佛接下的不是普通的協助任務,而是關乎學院存亡的拯救世界重任,那份幾乎要滿溢出來的乾勁,與他剛才在課堂上昏昏欲睡的樣子判若兩人,幾乎要衝破這間被文件堆砌得有些壓抑的空間。
副院長臉上剛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想要再補充幾句關於安全規範和與教授溝通的注意事項,拉格夫已經再次進入“啟動”模式,化身為人形自走火車頭,一把熱情地攬住旁邊蘭德斯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就興衝衝地往外拖:“走走走!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教授們肯定都等急了!”
“哎!拉格夫!你這家夥!副院長還沒交代完注意事項!至少告訴我們具體先去哪裡……”蘭德斯的抗議再次被淹沒在拉格夫那咚咚咚、如同戰鼓擂響般的堅定腳步聲裡,以及走廊裡傳來的、他興高采烈的哼唱聲——調子似乎是某首礦工號子的變奏。
達德斯副院長看著被強行“裹挾”而走的、一臉無奈的蘭德斯,和旁邊始終保持平靜、在離開前還不忘向他微微頷首以示告彆和理解的戴麗,隻能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對著空蕩蕩的、還在微微晃動的辦公室門口,提高嗓音喊了一句:“詳細清單和操作注意事項已經同步到你們的任務簡報附件裡了!記得仔細查看!尤其是安全規範部分!”回應他的,隻有拉格夫那充滿活力、漸行漸遠的、跑調的哼唱聲在走廊裡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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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區3號重型設備倉庫那巨大的、帶有防撞條的金屬移門完全洞開,內部空間高闊深邃,彌漫著濃重的鋼鐵冷硬氣息、特種潤滑機油的膩滑味道,以及常年累積的、淡淡的塵土味。一輛學院專用的、經過明顯加固改裝的深灰色中型皮卡安靜地停在裝卸區內,粗獷的防撞前杠和加厚的鋼板車身無聲地訴說著其承載重物的使命。此刻,皮卡那寬敞的後鬥裡,已經穩穩當當地安置著他們此行的第一個任務目標。
那幾塊所謂的高密度防爆複合板材,其厚重程度遠超普通學生的想象,每一塊都如同小型的門板,邊緣經過鈍化處理,但依舊能感受到其質量帶來的壓迫感。板材表麵呈現出一種細膩的啞光金屬質感,顏色是冰冷的銀灰,但在倉庫頂燈的光線下,仔細看去,其內部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能量光澤在緩慢流淌,僅僅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它們散發出的那種沉甸甸的、令人安心的絕對防禦感。
而緊挨著板材放置的,則是一台需要仰視才能看清全貌的龐然大物——近兩人高的“鐵缽”iii型礦晶研磨機。它有著極其敦實、由厚重合金鑄造而成的方形基座,基座上方聳立著結構異常複雜、由多種耐極端環境金屬複合鍛造的缽形研磨腔體,腔體的厚重外殼上,並非光滑一片,而是蝕刻著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如同古老部落圖騰般繁複而神秘的幽藍色符文回路,這些回路即便在未激活狀態下,也隱隱透出穩定而厚重的能量波動,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其中沉睡。
基座下方,是幾組看起來就無比堅固的粗壯液壓穩定支架和多組用途不明、接口標準奇特複雜的能量導管及冷卻液接口。一塊銘刻著“鐵缽iii型”字樣的金屬銘牌,牢固地鉚接在基座側麵,在倉庫頂燈偏冷的光線照射下,反射出冷硬而可靠的光芒。整台機器,從每一個螺栓到每一寸外殼,都透露出一種為處理最狂暴、最不穩定能量礦物而生的、純粹的工業力量感與不容置疑的堅固。
“謔!這玩意兒……看著就帶勁!”拉格夫繞著深灰色皮卡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般,伸出手指關節,用力敲了敲那防爆板材光滑的表麵,發出沉悶而結實的“咚咚”聲,如同敲擊在實心金屬塊上。他又仰起頭,眯著眼打量著那符文隱約閃爍的研磨機巨大腔體,忍不住再次開始了他的現場評論,“我說,這陣仗……真的隻是送個設備,幫教授搭個臨時工作台?我怎麼越看越覺得,那位素未謀麵的薩克教授,是真打算在咱們這風景如畫的宿舍區旁邊,秘密開鑿一個地下礦坑入口,或者搞個高風險的礦物爆炸性實驗基地?然後……”他一邊說,一邊惟妙惟肖地做了個雙手猛地向外擴張、配合嘴裡發出“砰!”的口型的爆炸手勢,臉上寫滿了“這很離譜”的表情。
戴麗依舊沒有參與他的想象力發散,隻是沉默而高效地操作著終端,再次核對著清單上的物品編碼、數量,並利落地檢查著皮卡後鬥預設的貨物捆綁固定點是否牢靠,繩索和防滑墊是否到位。蘭德斯則顯得更為謹慎,他繞著這台沉默的鋼鐵巨獸緩緩走了一圈,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過那些冰冷蝕刻的幽藍色符文回路,指尖傳來微微的麻刺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能量流動感,他低聲分析道:“這些符文……結構非常古老且複雜,看這能量導引模式,是強效的能量約束、衝擊力分散以及高頻震蕩緩衝的複合陣列。這機器要處理的原礦……恐怕其內部蘊含的能量極不穩定,或者本身具有某種……‘活躍’的特性。”他的語氣帶著研究者的審慎。
“管他呢!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不就知道了!搬就完了!實踐出真知!”拉格夫滿不在乎地用力搓了搓手,臉上洋溢著麵對挑戰的興奮,第一個動作敏捷地跳上了皮卡的駕駛座,大手熟練地撫過包裹著皮革的方向盤,“這鐵家夥歸我開了!都坐穩了!讓你們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人車合一的老司機!”伴隨著他略帶炫耀的宣言,引擎發出一陣低沉而有力的咆哮,經過加固的深灰色皮卡承載著身後那沉默而沉重的特殊貨物,平穩地駛出寬闊的倉庫大門,碾過學院內部平整堅實的石材路麵,向著宿舍區外圍那片預留空地駛去。
目的地並未讓他們行駛太久,很快便出現在了視野前方。在一片經過初步平整、裸露著新鮮泥土和碎石的寬闊空地上,一座由厚重灰白色原生岩石料和深色、未經過多修飾的粗獷金屬框架搭建而成的臨時工坊,已經初具雛形。它的結構異常敦實,低矮而寬闊,牆壁厚度肉眼可見地遠超普通建築,透著一股子來自礦坑深處的、堅固可靠的原始力量感,仿佛一個剛剛從大地深處蘇醒、正蹲伏在地麵上休憩的鋼鐵岩石巨獸。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類似於硫磺、金屬粉塵以及某種臭氧混合在一起的、略帶刺鼻的獨特氣味,與學院其他地方清新自然的氛圍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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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敞開的金屬大門門口,一個異常敦實矮壯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彎腰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工具架上翻找著什麼,工具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聽到由遠及近的、獨特的引擎轟鳴聲和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那個身影立刻直起了腰,轉了過來。薩克教授——他們很快從終端資料上確認了這一點——身材不算高,但橫向發展得極為充分,整個人像是一塊被歲月和無數礦坑深處惡劣環境反複磨礪、捶打過的花崗岩,充滿了堅實的力量感。他穿著一身仿佛從未徹底清洗過的、沾滿了暗紅色、灰黑色以及各種難以辨識顏色礦粉的深藍色耐磨工裝,袖口高高挽起,露出肌肉虯結、青筋微凸、布滿各種細小傷痕和燙疤的結實小臂。臉上架著一副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鏡片厚重的深色防護目鏡,鏡片後的眼睛卻銳利得如同精準的探礦鑽頭,閃爍著對研究領域充滿熱情的光芒。
他大步流星地迎了上來,腳步沉穩有力,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聲音洪亮得如同礦坑深處敲擊岩壁的回響,帶著一種天然的粗獷和熱情:
“哈!菲斯塔的小夥子們!還有這位小姐!效率真高!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差不多十分鐘!”他伸出那隻沾滿各色礦粉、粗糙得如同砂紙般的大手,毫不介意地、依次和三人用力握了握,那握力強勁得讓蘭德斯微微蹙眉,讓拉格夫感到棋逢對手,也讓戴麗不動聲色地稍微調整了一下受力角度。
“我是薩克!礦汽城那疙瘩來的!東西都帶來了麼?好!非常好!”他甚至沒有去看戴麗適時展示在終端屏幕上的清單確認界麵,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直接投向了皮卡後鬥裡那顯眼的防爆板材和符文閃爍的研磨機,滿意地連連點頭,臉上露出如同看到心愛珍寶般的笑容,“防爆板!這厚度和能量阻尼係數一看就是頂配貨!‘鐵缽’iii型!最新校準過符文能量平衡的那批!很好!正是我急等著要的寶貝!來,彆愣著了,搭把手,咱們先把這些嬌貴的‘大寶貝兒’請進我這座還在長個子的‘小工坊’裡安家!”
在薩克教授洪亮而富有節奏感的指揮下,三人開始協力搬運這些沉重的貨物。首先是對付那些高密度防爆複合板材。每一塊板材的重量都遠超看起來的預估,需要拉格夫發揮其核心力量負責托舉和定位,蘭德斯和戴麗在兩側輔助平衡和協同才能勉強移動。他們將板材一塊塊地抬進工坊內部,安置在一個單獨隔出來、牆壁厚度明顯異於常、內部已經預裝好部分沉重金屬承重框架的房間——薩克教授稱之為“主動力研磨室”。
接著,是利用倉庫一同配發的小型液壓搬運推車,三人合力,在薩克教授不斷提醒“慢點!穩點!左邊輪子抬高一點!對!小心符文陣列!彆磕碰!”的緊張氛圍中,小心翼翼、如同對待易碎品般,將那座沉默而危險的“鐵缽”iii型礦晶研磨機,一點點挪進了研磨室內部預留的、帶有減震基座的中心位置。
接下來的安裝過程,嚴格來說技術複雜度並不高,主要是體力和耐力的考驗。那些防爆板材需要精準地嵌入預設的金屬框架卡槽內,然後用特製的、帶有扭矩限製的加固螺栓從內部進行多點固定。拉格夫憑借其非人的力量,承擔了最耗費體力的板材最終就位和初始穩定工作,汗水很快浸濕了他深藍色製服的背部,勾勒出下麵塊壘分明的肌肉輪廓。蘭德斯和戴麗則負責後續的螺栓緊固、檢查固定點受力是否均勻,以及清理安裝過程中產生的少量金屬碎屑。薩克教授也完全沒有閒著,他一邊用洪亮的聲音指導著安裝的角度和順序,強調著能量導流接口的對齊精度,一邊親自動手,用他那雙粗糙的大手檢查每一個螺栓的緊固程度,測試每一個卡扣的鎖定狀態,動作麻利、精準得不像個傳統的學者教授,更像是個在礦場一線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經驗豐富到閉著眼睛都能完成組裝的老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