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巍第一次聽說陰山村,是在一本幾乎快要散架的地方縣誌異聞錄裡。書中隻有寥寥數語提及,稱其地處偏遠,群山環抱,常年雲霧繚繞,村中習俗古老,尤以“請神”之術聞名,但具體細節早已模糊不清。作為一名對民俗學和地方信仰有著濃厚興趣的年輕學者,這簡短而神秘的記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他耗費數月時間,查閱了各種地圖和資料,才大致確定了陰山村可能的位置——位於省界邊緣,一片未被現代文明完全滲透的崎嶇山脈深處。那裡交通不便,人跡罕至,甚至沒有一條像樣的公路能夠抵達,最近的鄉鎮也在百裡之外。
李巍決定親自去探尋一番。這並非僅僅是學術上的好奇,一種更深層、難以言喻的直覺吸引著他,仿佛那片被遺忘的土地上,隱藏著某種渴望被傾聽的秘密,或者說……某種渴望被喚醒的存在。他帶上了專業的錄音筆、攝像機、筆記本,以及一些據說能夠“安神”或“驅邪”的小物件——儘管他不全信,但在麵對未知時,一點心理安慰總是好的。
出發前,他給導師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去向。導師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李巍啊,我知道你喜歡這些冷門的東西,但安全第一。那地方太偏僻,報道也少,很多事情……說不清。如果感覺不對勁,立刻回來,不要逞強。”
李巍笑著應下,心中卻已下定決心。
尋找陰山村的過程比想象中更加困難。班車隻到山腳下的一個小集鎮,剩下的路途全靠徒步。山路崎嶇,荊棘叢生,地圖在這裡也變得不可靠。李巍花了整整兩天時間,靠著偶爾遇到的樵夫指點和自己的方向感,才在第三天傍晚,當夕陽的餘暉被厚重的山巒吞噬,隻剩下最後一抹詭異的血色時,終於看見了那若隱若現的村莊輪廓。
沒有歡迎的標語,沒有雞鳴狗吠,陰山村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與外界隔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陳舊,甚至帶著點淡淡腐朽的氣味。村子不大,幾十棟青瓦土坯房稀疏地分布在一片緩坡上,大多顯得破敗不堪。村口歪歪斜斜地立著一塊石碑,上麵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隻能依稀辨認出“陰山村”三個古樸的字樣。
更讓李巍感到一絲寒意的是,整個村子安靜得有些過分。已經是傍晚時分,卻看不到多少人煙,隻有幾縷炊煙從少數幾家屋頂嫋嫋升起,證明這裡還有人居住。
他走向村子中央,看到一座比周圍房屋都要高大、保存也相對完好的建築,那似乎是一座祠堂。黑漆大門緊閉著,門上沒有鎖,卻貼著兩張已經褪色發黃的符紙,符紙上的朱砂紅得有些刺眼,畫著的圖案扭曲而陌生,既不像道家的符籙,也不像佛家的經文。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敲了敲門。木門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在寂靜的山村裡顯得格外清晰。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來一陣緩慢而拖遝的腳步聲。吱呀一聲,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問道:“誰啊?”
第一章:守門人
門縫後露出一張布滿溝壑的臉,皺紋深得仿佛能藏住泥土。老人的眼睛渾濁而警惕,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對襟衫,手裡拄著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
“老人家您好,我叫李巍,是個學生,對咱們村的曆史和習俗感興趣,想來了解一下。”李巍儘量讓自己的笑容顯得友善和無害。
老人打量了他一番,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哦?外頭來的人?”他的聲音依舊沙啞,“我們這窮山溝溝,沒什麼好看的。”
“主要是對村子的曆史,還有……一些特彆的習俗,比如我在外地看到的記載,說陰山村有‘請神’的儀式?”李巍試探著問道。
聽到“請神”兩個字,老人的臉色明顯變了變,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混合著敬畏、恐懼和厭惡的複雜情緒。他握緊了木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那是老黃曆了,現在誰還信那些東西。小夥子,天快黑了,不是外人該待的時候,趕緊走吧。”
說著,他就要關門。
“老人家,您彆急著關門!”李巍急忙用手擋住門,“我真的很感興趣!我可以給您報酬,或者幫村裡做點什麼。我聽說……村裡好像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老人。他遲疑了一下,渾濁的眼睛再次看向李巍,仔細審視著他的穿著和神情,像是在判斷他是否安分。
“進來吧。”最終,老人側過身,將門拉開了一些,“外麵風大,小心著涼。”
李巍鬆了口氣,跟著老人走進了祠堂。祠堂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寬敞,但也更加陰暗。空氣停滯而渾濁,彌漫著一股香燭、陳舊木材和灰塵混合的味道。正中央供奉著一個奇怪的神像,不是常見的佛祖、觀音或土地公,而是一個麵目模糊、身形佝僂的怪物,手腳似乎不成人形,五官也像是隨意捏合上去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神像前的供桌上空空如也,隻有香爐裡還插著幾根早已熄滅的香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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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村裡的……守門人?”李巍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其他人,低聲問道。
“嗯,看門的,也算守墓的吧。”老人走到供桌旁,拿起一塊破舊的抹布,象征性地擦了擦神像上並不明顯的灰塵,“我叫孫福,你就叫我孫大爺吧。”
“孫大爺,那神像……是您說的那個‘請神’儀式用的嗎?”李巍忍不住問道。
孫大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從哪裡知道‘請神’的?”
“縣誌異聞錄裡有記載,還有一些……民間傳說。”
“哼,那些書呆子懂個屁。”孫大爺放下抹布,語氣變得有些激動,“那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是邪法!是害人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聲音微微顫抖:“我們陰山村,以前可不是現在這樣……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可是,我聽說請神儀式是為了祈求平安或者達成某種願望?”李巍追問。
“願望?”孫大爺慘笑一聲,“是啊,願望……人們總是懷著美好的願望去請神,卻不知道,請來的東西,往往比他們想象的更可怕。神靈,也分善惡,甚至……根本沒有神靈,隻有披著神靈外衣的餓鬼!”
他的話讓李巍感到一陣寒意。孫大爺的眼神裡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和滄桑,顯然經曆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那……村子裡現在還有人信這個嗎?還有人會舉行請神儀式嗎?”李巍繼續試探。
孫大爺沉默了,隻是用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李巍,仿佛要將他看穿。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年輕人,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你既然來了,又是為了打聽這些,今晚就彆走了。外麵山裡的東西,可不比村裡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安全。”
孫大爺的話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李巍心中一動,意識到孫大爺可能不僅僅是個看門人那麼簡單,他對村子的曆史和那些秘聞顯然知道得不少。
“那就叨擾您了,孫大爺。”李巍決定留下來,至少今晚先在祠堂裡安頓下來,再找機會了解更多。
孫大爺沒有再反對,隻是指了指祠堂角落裡一張鋪著乾草的簡易床鋪:“晚上你就睡那兒。記住,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去,也不要隨便碰祠堂裡的東西。尤其……是那尊神像。”
他特意加重了“神像”兩個字的讀音。
夜幕徹底降臨,陰山村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偶爾幾聲不知名的蟲鳴,更顯得四周空曠而詭異。祠堂裡沒有電燈,孫大爺給李巍留下了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便回了自己那間似乎就在祠堂旁邊的小屋。
李巍坐在床邊,借著煤油燈微弱的光芒,翻看著自己的筆記。孫大爺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響。請神儀式是邪法?會請來可怕的餓鬼?那個麵目模糊的神像又是什麼來曆?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尊神像。在昏暗的燈光下,神像的麵容似乎更加扭曲,嘴角仿佛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異微笑。供桌上那熄滅的香梗,在香煙繚繞中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如同活物一般在牆壁上舞動。
一陣莫名的寒意爬上李巍的脊背。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整理思緒。要想了解真相,必須找到更多線索,或者……找到當年參與過請神儀式的人。
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似乎從祠堂外麵傳來。那哭聲很輕,斷斷續續,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和絕望。
李巍心中一凜,豎起了耳朵。
哭聲還在繼續,時高時低,飄忽不定,仿佛就在耳邊,又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他悄悄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望去。外麵一片漆黑,隻有濃重的夜色和隱約的山影。
哭聲漸漸消失了。
四周再次恢複了死寂,隻剩下煤油燈燈芯燃燒的“劈啪”聲。
李巍皺了皺眉,難道是山裡的夜梟或者其他什麼野獸發出的聲音?可那聲音聽起來太像人類了。他看了一眼牆角那尊詭異的神像,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這一夜,李巍睡得很不安穩。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周圍是無儘的黑暗和窺視的目光。夢裡,他看到了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舞蹈,聽到了低沉而瘋狂的吟唱,還有那個斷斷續續、縈繞不去的女人的哭聲……
第二章:殘破的日記
第二天一早,李巍被一陣嘈雜聲吵醒。他睜開眼,發現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祠堂破損的窗戶照射進來,驅散了些許陰森的氣息。
祠堂門口圍了幾個人,看起來是村裡的居民。他們大多麵色黝黑,神情麻木,穿著打著補丁的舊衣服,正對著祠堂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著什麼。看到李巍出來,他們都停下了交談,用好奇而警惕的目光打量著他。
孫大爺站在人群旁邊,看到李巍,向他招了招手。
“小夥子,醒了?昨晚睡得怎麼樣?”孫大爺的聲音依舊沙啞。
“還……還好。”李巍含糊地應了一句,他的睡眠質量確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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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村裡的。”孫大爺簡單介紹道,“他們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動靜。”
“動靜?什麼動靜?”李巍不解。
“沒什麼。”孫大爺含糊地應付過去,然後對眾人說道:“行了,都散了吧,該乾什麼乾什麼去。這位是上麵派來了解情況的學生,大家不用緊張。”
村民們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陸陸續續地散去了,走之前依舊用那種複雜的目光看了李巍好幾眼。
“孫大爺,他們剛才在看什麼?”李巍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好看的。”孫大爺搖了搖頭,沒有多說的意思,“你要是餓了,我去做點吃的。你暫時就先住這兒吧,我晚上再過來。”
說完,孫大爺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李巍感到有些失落,本以為今天能從村民口中了解到更多信息,沒想到他們如此戒備。看來,陰山村隱藏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要深。
他決定自己四處轉轉。祠堂後麵是一片荒廢的院子,雜草叢生,隻有一口枯井孤零零地立在那裡。院子儘頭有一道低矮的土牆,牆外便是連綿起伏的青山。
他在村子裡漫無目的地走著,發現大部分房屋都空置著,破敗不堪,隻有少數幾戶人家還有人居住。遇到村民,他們都隻是默默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眼神裡充滿了疏離和戒備。
他走到村子邊緣,發現那裡有一片小小的亂葬崗,稀稀拉拉地立著幾座歪斜的墳包,大部分都已經塌陷,墓碑上的字跡也模糊不清。這裡陰氣更重,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他在亂葬崗旁邊的一棵老槐樹下,發現了一個被雨水浸泡得有些腐爛的布包。布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麵用紅線繡著一些已經褪色的圖案,像是某種符咒或者符號。
他撿起布包,打開一看,裡麵竟然是一本日記!日記本的紙張已經發黃變脆,字跡也有些模糊,是用毛筆寫的,看樣子有些年頭了。
李巍心中一動,這本日記會不會記錄著什麼秘密?他小心翼翼地翻開日記:
“……癸酉年,秋。村中又有人失蹤了,已經有三個了。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大家都說是被山鬼勾走了,可我不信。王大膽說他晚上看到他們進了後山的那個山洞,回來後就瘋瘋癲癲的,沒幾天也投河自儘了……”
“……族長召集了村裡的老人,說要‘請神’。又是那個該死的儀式!我爺爺說過,那是咱們家世代守護的秘密,絕不能輕易動用。請來的神,根本不是什麼正神,那是……那是‘陰司大人’!以生魂為祭的邪神!”
“……他們還是做了。在祠堂裡,擺上供品,殺雞宰羊,念著那些我聽不懂的咒語。那尊泥像……好像活了過來,眼睛裡冒著紅光。我躲在外麵,嚇得渾身發抖。我看到……看到有幾個黑影飄了進去,像是……鬼影!”
“……儀式結束了,他們說‘陰司大人’很高興,答應保佑村子太平。可我知道,這隻是開始。從那天起,村子裡就怪事不斷。夜裡總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像女人在哭,又像小孩在笑。有些人開始變得神神叨叨,說胡話,說看到‘陰司大人’在村裡走來走去……”
“……張屠戶的兒子病了,病得很重,身上長滿了黑色的瘡,流著膿水。族長說,是‘陰司大人’嫌供品不夠,要更多的‘誠意’。他們又開始準備第二次請神了。這次……他們打算用什麼做祭品?”
“……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說……要選一個‘乾淨’的處子……天啊!怎麼會這樣!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們!這是造孽啊!”
日記到這裡戛然而止,後麵的頁碼似乎被人撕掉了。李巍拿著日記本,手心冰涼。這本日記所記載的內容,遠比孫大爺的隻言片語更加驚悚。失蹤、請神、邪神、活屍般的神像、以生魂為祭……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極其黑暗和恐怖的真相。
日記的主人,顯然是知道內情,並且試圖阻止這一切的人。他她)會是誰?日記為何會被遺棄在亂葬崗?是被滅口了嗎?
李巍感到一陣寒意。他似乎觸碰到了陰山村最核心的秘密,而這個秘密,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
他正想將日記收好,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那不是你應該碰的東西。”
李巍猛地回頭,隻見孫大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臉色陰沉得可怕,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孫大爺……”李巍有些慌亂,下意識地將日記本藏在身後。
“把日記給我。”孫大爺伸出手,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這……這是我在那邊撿到的……”李巍試圖解釋。
“我讓你給我!”孫大爺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起來,拄著的木杖在地上重重地頓了一下。
李巍看著孫大爺眼中一閃而過的凶狠,知道此刻不能硬抗。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日記本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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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爺接過日記本,快速翻看了幾頁,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沉,最後變成了深深的痛苦和憤怒。他將日記本緊緊攥在手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你不該看的。”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有些事情,知道了,隻會給你帶來災禍。”
“可是,這上麵記載的……”李巍還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孫大爺猛地打斷他,眼神淩厲地盯著李巍,“從你撿到這本日記開始,你就已經卷進來了。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要麼,忘記你看到的東西,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提起。我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要麼……”孫大爺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你就留下來,親眼看看,陰山村請來的‘神’,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李巍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就能結束。這本日記的出現,已經將他徹底卷入了陰山村那塵封已久的恐怖漩渦之中。
第三章:山雨欲來
孫大爺將日記本收了起來,重新用那塊破舊的布包好,塞進了懷裡,仿佛那是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他對李巍說道:“今天你哪兒也彆去了,就待在祠堂裡。晚上我再過來找你。”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佝僂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更加蒼老和孤寂。
李巍站在原地,心情複雜。孫大爺的最後通牒讓他感到不安。忘記?他做不到。作為一個研究者,探尋真相是他的本能。可是,留下來……他真的準備好麵對可能更加恐怖的事情了嗎?
他在祠堂裡踱步,試圖平複心情,整理思路。那本日記揭示的信息太過驚人,也太過恐怖。如果日記屬實,那麼陰山村很可能一直在進行某種邪惡的祭祀儀式,用活人的生命去供奉一個被稱為“陰司大人”的邪神。而那個麵目模糊的神像,恐怕就是“陰司大人”的象征。
那麼,現在的陰山村呢?他們還在繼續這種儀式嗎?孫大爺似乎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他是對儀式的恐懼,還是對某些人的憎恨?他最後給李巍的兩個選擇,真的是為了保護他,還是另有所圖?
李巍隱隱覺得,孫大爺知道的遠比他透露出來的要多得多。他可能也是當年事件的知情人,甚至……參與者?
時間一點點過去,村子裡依舊死氣沉沉。李巍試圖和偶爾遇到的村民交談,但他們都諱莫如深,要麼閉口不談,要麼就用那種恐懼而麻木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匆匆離開。
午飯時間,孫大爺端來了一些簡單的飯菜:糙米飯和一碗野菜湯。飯菜很寡淡,但李巍沒什麼胃口。他一邊吃,一邊旁敲側擊地想從孫大爺口中了解更多信息。
“孫大爺,您剛才說,留下可以親眼看看‘陰司大人’是什麼樣子。難道……村裡還有人打算再次舉行請神儀式?”李巍小心翼翼地問道。
孫大爺吃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起渾濁的眼睛看著李巍:“你很想知道?”
“我隻是……想了解真相。”
“真相往往是殘酷的。”孫大爺放下碗筷,歎了口氣,“年輕人,有些欲望,是會吞噬人的。當年村裡的人,就是因為太想擺脫貧困和災禍,太想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才會走上那條路。”
“那……當年請神之後,村子裡發生了什麼?除了日記裡提到的怪事,後來怎麼樣了?”李巍追問。
孫大爺沉默了,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後來……死了很多人。不是失蹤,是真真切切地死了。死狀……很可怕。有人說,是‘陰司大人’在索取更多的祭品。也有人說,是那些被迷惑了心智的人,在自相殘殺。”
“那……儀式停止了嗎?”
“停止了?”孫大爺慘笑一聲,“怎麼可能停止?隻要人心還有欲望,隻要對‘陰司大人’的恐懼和依賴還在,這儀式……就永遠不會真正停止。”
他的話讓李巍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難道陰山村至今仍然在進行著這種邪惡的祭祀?
“那……這次請神,是為了什麼?”李巍鼓起勇氣問道。
孫大爺渾濁的眼睛猛地看向李巍,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你怎麼知道……這次會有請神?”
李巍心中一驚,自己並沒有明確說過是從日記裡看到的,孫大爺怎麼會這麼問?難道……
“我……我是猜測。”李巍含糊地掩飾道,“感覺村子裡的氣氛很不對勁。”
孫大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隻是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安心待著吧,晚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門。”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李巍看著孫大爺的背影,心裡越來越不安。孫大爺的反應很奇怪,他似乎在刻意隱瞞著什麼,又似乎在引導著什麼。
夜幕再次降臨陰山村。這一次,村子裡的氣氛比昨天更加壓抑和詭異。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甚至連白天還能看到的微弱燈火也消失了。整個村子仿佛變成了一座死城,隻有祠堂裡還亮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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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巍待在祠堂裡,心裡七上八下。他沒有睡覺,而是坐在床邊,手裡緊緊握著孫大爺給他的那個用來防身的小銅鈴——據孫大爺說,這鈴鐺是用一種特殊的材料做的,對邪祟之物有克製作用。當然,他更希望自己根本用不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祠堂裡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窗欞發出的嗚咽聲,以及煤油燈燈芯燃燒的聲音。
到了後半夜,李巍實在有些撐不住了,眼皮越來越沉重。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陣細微的、奇怪的聲音傳入耳中。
“沙……沙……沙……”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輕輕刮擦著牆壁,又像是某種爬行動物在蠕動。聲音很輕,斷斷續續,起初李巍以為是風聲或者錯覺,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似乎……就在祠堂外麵!
他猛地清醒過來,心臟怦怦直跳。他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沙……沙……沙……”
聲音停在了祠堂的大門外。
緊接著,一陣微弱的、仿佛來自遙遠地方的吟唱聲,幽幽地響了起來。那是一種極其古老、晦澀、令人頭皮發麻的調子,像是某種失傳已久的咒語,又像是亡魂的哀嚎。歌聲斷斷續續,不成章句,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邪異和蠱惑力量。
李巍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悄悄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望去。
外麵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但那吟唱聲卻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清晰,仿佛唱歌的東西正在一步步靠近祠堂。
突然,吟唱聲停了下來。
祠堂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吱呀”聲,像是有人推開了祠堂虛掩的大門。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湧入祠堂,吹得煤油燈的火焰劇烈搖曳起來,光影在牆壁上瘋狂舞動,如同群魔亂舞。
李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著門口,大氣也不敢出。
一個黑色的、扭曲的影子,緩緩地從門外飄了進來。
那影子很高,很瘦,輪廓在搖曳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模糊和不真切,仿佛是由濃墨勾勒而成。它沒有腳,就那麼漂浮在離地麵幾寸高的空中,緩緩地向祠堂中央的神像飄去。
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都凝結了,溫度驟降。李巍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呼出的白氣。
那黑色的影子在神像前停了下來,緩緩地……抬起了“頭”。
雖然看不清具體的麵容,但李巍能感覺到兩道冰冷的、充滿惡意的光芒,正從那影子的方向投射過來,仿佛穿透了黑暗,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陰司大人”?它來了?
李巍嚇得渾身發抖,幾乎要癱軟在地。他想起了孫大爺的話:“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去……”
可是,現在的情況,比出去更加可怕!
那黑色的影子在神像前徘徊著,發出一陣陣低沉而滿足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聲。它似乎在汲取著神像的力量,又或者是在進行著某種邪惡的溝通。
突然,那影子猛地轉過頭,那兩道冰冷的目光似乎準確地鎖定了躲在門後的李巍!
李巍隻覺得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他。他想跑,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根本動彈不得。
那黑色影子緩緩地向他“飄”了過來,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離得越近,李巍越能感覺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邪惡氣息。
“救……救命……”李巍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
“孽障!休得放肆!”
是孫大爺!
隻見孫大爺手持著那根磨得光滑的木杖,猛地從旁邊衝了出來,擋在了李巍身前。他嘴裡念念有詞,似乎在念誦著某種咒語,同時用力將手中的木杖向前戳去!
木杖的頂端似乎鑲嵌著什麼東西,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
“滋啦——”
一聲如同滾油澆在烙鐵上的刺耳聲響。
那黑色影子似乎被木杖戳中,發出一聲尖銳而痛苦的嘶鳴,猛地後退了幾步,身上的黑氣劇烈翻湧起來。
“哼!果然是你!”孫大爺喘著粗氣,盯著那黑色影子,眼神複雜,既有憤怒,也有恐懼,還有一絲……決絕?
“老東西,你想造反不成?”那黑色影子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充滿了威脅。
“我再讓你一次!”孫大爺舉起了木杖,“離開這裡!不要再禍害陰山村!”
“哈哈哈……”黑色影子狂笑起來,聲音刺耳,“離開?我的‘食糧’就在這村子裡,我的‘根基’也在這祠堂裡!你覺得……我能離開嗎?”
說著,它身上的黑氣更加濃鬱,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到了冰點。祠堂裡的蠟燭和煤油燈同時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