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廢靈堂的瘴氣還沒被晨光撕開，沈硯就已經醒了。
石屋的地麵沾著夜露的濕氣，他盤膝坐了一夜，丹田內的靈氣運轉得愈發順暢，煉氣後期巔峰的壁壘像是被溫水泡軟的綢布，輕輕一碰都能感覺到鬆動。掌心的蝕靈紋在昏暗裡隱隱發燙，像是在呼應著屋外濃鬱的廢靈瘴氣，蠢蠢欲動。
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閉上眼，回憶著昨日周庸長老的眼神。那雙眼眸深處的銳利和洞察，像一根細針，始終紮在他心頭——周庸一定知道些什麼，或許，他是這青嵐宗裡，唯一一個能看穿自己體質秘密的人。
“吱呀”一聲推開門，清晨的冷風裹著瘴氣撲麵而來，沈硯打了個寒顫，卻覺得渾身舒暢。院子裡已經有了動靜，趙磊正蹲在牆角生火，火苗舔舐著濕柴，冒出滾滾黑煙，和瘴氣混在一起，更顯嗆人。孫浩和圓臉弟子則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收拾著工具，臉上依舊是那副提不起勁的模樣。
石屋門口的門檻上，周庸長老已經坐在那裡了。還是那件灰布長袍，頭發依舊亂糟糟的，手裡端著那個缺了口的瓷碗，隻是碗裡的水似乎換過了，不再那麼渾濁，泛著一絲淡淡的靈氣波動——沈硯眼力今非昔比，一眼就看出，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山泉水，而是摻了低階靈液的滋養水。
看來，這“築基廢人”的名頭，果然是裝出來的。
沈硯壓下心中的念頭，朝著廢靈滓山走去。昨日處理了五車，剩下的五車被王堂主吩咐留在院子西側，用一塊破舊的麻布蓋著，防止瘴氣過度侵蝕。他拿起鐵鏟，剛要動手，身後就傳來了拖遝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竟是周庸長老走了過來。
老者的步伐依舊有些踉蹌，背駝得厲害，枯瘦的手垂在身側，隨著腳步輕輕晃動。但沈硯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步伐比昨日更穩了些，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悄無聲息，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泥土裡，沒有絲毫滯澀。
“長老。”沈硯停下動作，躬身行禮。
周庸沒應聲，隻是走到他身邊，目光落在地麵的廢靈滓上。他蹲下身，動作有些吃力，枯瘦的手指輕輕點在一塊混雜著碎石的廢靈滓上，指尖泛起一點微弱的白色靈氣，像是螢火蟲的光，在灰黑色的瘴氣裡格外顯眼。
“你昨日處理的，都是這種最低階的廢靈滓吧？”周庸的聲音沙啞，卻比昨日清晰了些，不再有那種撕拉的雜音。
“是。”沈硯點頭。
“這種廢靈滓，看著是墨黑色，實則內裡混雜著太多‘靈渣氣’。”周庸的手指在廢靈滓上輕輕摩挲著，那點白色靈氣順著他的指尖，滲入廢靈滓中，“你看，這些灰白色的紋路，就是靈渣氣凝結而成的。它們是廢靈能量衰敗後的殘渣，沒有任何用處，吸多了，隻會堵塞經脈，侵蝕丹田。”
沈硯湊近一看，果然，在那塊廢靈滓的內部，隱約能看到一些細密的灰白色紋路，像是蜘蛛網一樣纏繞著。他之前隻想著快速剝離雜質，卻沒注意到這細微的差彆，此刻被周庸點破，才恍然大悟——難怪昨日煉化這些廢靈滓時，總覺得丹田內有一絲滯澀，原來是這些靈渣氣在作祟。
“長老，這靈渣氣，如何才能徹底剔除？”沈硯連忙問道，語氣帶著幾分急切。他知道，周庸此刻的提點，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周庸笑了笑，那笑容很淡，皺紋擠在一起，卻透著一股了然：“你有蝕靈紋，本就能牽引廢靈能量，剔除靈渣氣不難，關鍵在手法。”
他說著，指尖的白色靈氣猛地一亮，在廢靈滓上畫了一個小小的圓圈。那圓圈不大，剛好圈住那塊廢靈滓，靈氣落在上麵，像是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廢靈滓包裹起來。
“靈渣氣比廢靈能量更輕，更容易飄散，卻也更頑固，依附在廢靈能量上，難以剝離。”周庸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沈硯能聽清，“你要做的，不是強行剝離，而是先用水靈氣圈住它們，讓靈渣氣無法逃竄，再用蝕靈紋牽引廢靈能量，這樣一來，靈渣氣就會自動脫離，不會沾染你的經脈。”
水靈氣？沈硯心中一動。周庸的靈氣屬性是水？可他剛才釋放的靈氣，明明是純淨的白色，沒有絲毫水靈氣的濕潤感。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周庸淡淡道：“老夫當年修煉的是純水靈根功法，隻是如今經脈受損，靈氣運轉不暢，隻能釋放這一絲微弱靈氣。但對付靈渣氣，足夠了。”
沈硯不再多想，按照周庸的指點，嘗試著運轉體內的靈氣。他的靈氣是廢靈能量轉化而來，呈墨金色，與水靈氣截然不同，但他還是學著周庸的樣子，指尖凝聚起一絲靈氣，在另一塊廢靈滓上畫了個圈。
靈氣圓圈剛一形成，沈硯就感覺到，廢靈滓中的靈渣氣像是被無形的牆擋住了，果然不再四處飄散。他立刻催動掌心的蝕靈紋，一絲墨色微光閃過，悄無聲息地滲入廢靈滓中。
這一次，情況和昨日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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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靈紋剛一接觸廢靈能量，那些灰白色的靈渣氣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紛紛從廢靈能量上脫離，聚集在靈氣圓圈的邊緣，而純淨的廢靈能量則被蝕靈紋牽引著，快速向中間彙聚，沒有絲毫滯澀，也沒有沾染半點靈渣氣。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一塊混雜著碎石和靈渣氣的廢靈滓，就被處理得乾乾淨淨。凝結成的廢靈晶塊呈深黑色，表麵光滑，散發著純粹的能量波動，比昨日處理的那些還要精純，而且丹田內的滯澀感，徹底消失了，靈氣運轉得愈發順暢。
“真的管用！”沈硯心中大喜，看向周庸的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周庸緩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這隻是最基礎的手法。廢靈滓分三六九等，最低階的是你現在處理的這種，靈渣氣最多；中階的廢靈滓，顏色更深，質地更密，靈渣氣較少，但含有‘廢靈毒’，比靈渣氣更傷經脈；高階的廢靈滓，呈墨玉色，幾乎不含雜質，卻蘊藏著狂暴的能量，稍有不慎，就會被能量反噬。”
沈硯聽得認真，這些關於廢靈滓的知識，墨塵沒跟他說過，青嵐礦的那些礦工更是一無所知。周庸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他對廢靈滓有了全新的認識。
“長老，您怎麼知道這麼多關於廢靈滓的事情？”沈硯忍不住問道。
周庸瞥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複雜的光芒：“老夫研究廢靈滓幾十年，從築基初期到築基後期，大半輩子都耗在這上麵了，能不知道嗎？”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淡淡的悔意，像是在感慨往事。沈硯沒有追問，他知道，周庸既然願意提點他，遲早會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他。
院子裡的其他弟子，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趙磊放下手裡的柴火，湊了過來，好奇地看著沈硯處理廢靈滓：“沈硯，你這手法怎麼跟昨天不一樣了？看起來更利索了，而且這廢靈滓好像更純了？”
孫浩和圓臉弟子也圍了過來，臉上滿是驚訝。他們能感覺到，沈硯處理過的廢靈滓，能量波動比之前強了不少，顯然純度提升了很多。
“是周長老指點了我幾句。”沈硯如實說道，沒有隱瞞。
“周長老？”趙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周庸，“長老，您還會指點人處理廢靈滓啊？您也教教我們唄，我們也想快點處理完，早點完成任務。”
其他弟子也跟著附和：“是啊長老，教教我們吧！”
周庸隻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眼神渾濁，又恢複了往日的麻木：“你們的體質，學不會。”
一句話，就把弟子們的希望澆滅了。他們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趙磊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周庸那毫無波瀾的眼神看得心頭一緊，隻好訕訕地閉上嘴，拉著孫浩和圓臉弟子退了回去。
“他們的靈根普通，經脈韌性不足，無法駕馭廢靈能量，強行學習這種手法，隻會被靈渣氣侵蝕，得不償失。”周庸看著弟子們的背影，低聲對沈硯說道。
沈硯點了點頭，他明白周庸的意思。這種處理廢靈滓的手法，看似簡單，實則需要特殊的體質作為支撐，普通修士根本無法駕馭，反而會傷及自身。
兩人重新回到廢靈滓旁，沈硯繼續按照周庸的指點處理廢靈滓，手法越來越熟練，速度也越來越快。周庸則蹲在一旁，偶爾開口提點一兩句，指出他手法中的細微不足。
“靈氣圓圈要畫得更圓，不能有缺口，否則靈渣氣會從缺口逃竄。”
“蝕靈紋的牽引要輕柔，廢靈能量也有靈性，強行拉扯，會損傷能量本身。”
“處理完一塊，要及時收斂靈氣，彆讓靈渣氣沾染到你的掌心。”
每一句提點，都精準地戳中了沈硯的問題所在。他越練越投入，丹田內的靈氣運轉得愈發圓融，掌心的蝕靈紋也越來越穩定，那抹青色微光在墨金色的紋路中跳動，像是一顆小星星，格外靈動。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穿透了厚重的瘴氣，在院子裡投下溫暖的光影。沈硯已經處理完了剩下的五車廢靈滓，而且每一塊都提煉得極為純淨，沒有絲毫靈渣氣殘留。木筐裡堆滿了深黑色的廢靈晶塊，散發著濃鬱而純粹的能量波動，看得一旁的王堂主眉開眼笑。
“沈硯，你這效率，真是越來越高了！”王堂主走過來，拿起一塊廢靈晶塊，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這麼高純度的廢靈滓，提煉出來的廢靈晶，絕對能賣個好價錢！老夫要上報宗門，給你申請嘉獎！”
“多謝堂主。”沈硯躬身道謝，目光卻下意識地看向周庸。
周庸依舊蹲在那裡，背對著他們，像是沒聽到王堂主的話，隻是低頭看著地麵的廢靈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堂主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便興衝衝地去上報宗門了。院子裡的弟子們看著沈硯的成果，臉上滿是羨慕，卻也不敢再上前詢問，隻能埋頭處理著自己的任務，隻是動作比之前認真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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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走到周庸身邊，剛想說話，周庸卻突然開口了，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彆人聽到：“你這體質，是逆靈體吧？”
“轟！”
這一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沈硯的腦海中炸開。他渾身一僵，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掌心的蝕靈紋下意識地收斂，眼神警惕地看向周庸，心臟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