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凝霜,打濕了廢靈堂的青石台階。
晨光還沒完全穿透厚重的瘴氣,院子裡已響起此起彼伏的勞作聲。鐵鏟敲碎廢靈滓的脆響、篩子晃動的沙沙聲,混著弟子們偶爾的低聲討論,取代了往日的死寂,連空氣中彌漫的廢靈氣息,都仿佛被這股鮮活勁兒衝淡了幾分。
沈硯站在西側的廢靈滓山旁,指尖凝著一縷淡淡的墨金靈氣,正指點林小遠調整靈氣圈的弧度。少年的臉繃得緊緊的,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指尖的白氣忽明忽暗,在廢靈滓上空勾勒出一個略顯歪斜的圓圈。
“靈氣要勻,彆慌。”沈硯的聲音溫和卻有穿透力,掌心的蝕靈紋泛著微光,“你看這廢靈滓的紋路,像山脈走勢,靈氣要順著紋路走,不是硬畫圈。”
他說著,指尖輕輕一點,一縷靈氣順著林小遠的靈氣圈遊走,原本歪斜的屏障瞬間變得規整,困住的靈渣氣乖乖聚在邊緣,不再四處逃竄。林小遠依言調整,果然,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塊混雜著碎石和枯木的廢靈滓,就分離出純淨的能量,凝結成一塊黑亮的晶塊,比之前提煉的足足大了一圈。
“成了!沈硯哥,我成了!”少年興奮得眼睛發亮,舉著廢靈晶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這速度,比我以前快了四倍還多,而且一點都不費力氣!”
“小遠進步確實快,再過陣子,說不定能趕上沈硯哥了。”趙磊扛著一筐新運到的廢靈滓走來,粗聲粗氣地打趣。他如今煉出的廢靈晶純度極高,王堂主每次來巡查,都要對著他的成果誇上幾句,連帶著他在廢靈堂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說話也有了底氣。
孫浩蹲在一旁篩雜質,聞言也抬起頭,臉上帶著真切的笑意:“那是跟著沈硯哥學的,換以前,咱們哪敢想能這麼輕鬆提煉廢靈滓,還不被靈渣氣傷經脈?”
弟子們紛紛附和,語氣裡滿是感激。這些日子,他們不僅任務完成得又快又好,王堂主多發的修煉資源讓大家的修為都有了小幅度精進,更重要的是,他們終於擺脫了“混吃等死”的狀態,眼裡重新有了光——誰不想變強,誰不想離開這被遺忘的廢靈堂?而沈硯,就是給他們帶來希望的人。
沈硯笑著擺了擺手:“是你們自己肯下功夫。手法再好,不練也沒用。”他目光掃過院子,弟子們的動作越來越熟練,有的已經能一邊提煉一邊和身邊人交流技巧,連以前最敷衍的幾個弟子,此刻也卯著勁乾活,生怕落於人後。
這樣的景象,讓他心裡暖暖的。他當初教大家手法,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到竟真的改變了這死氣沉沉的廢靈堂。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囂張的嗬斥,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打破了院子裡的和諧。
“讓開!都給老子滾開!”
聲音粗糲刺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蠻橫,穿透晨霧,直直撞進每個人的耳朵裡。弟子們紛紛停下手裡的活,抬頭望向門口,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沈硯的眉頭也微微皺起,這聲音,他認得——是李昊。
果然,下一秒,三道身影簇擁著走進了廢靈堂的院門。為首的正是李昊,他穿著一身簇新的內門弟子長袍,領口繡著青嵐宗的流雲紋,腰間掛著宗門令牌,隻是臉色依舊帶著幾分蒼白,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僵硬,抬手時還下意識地護了護胸口,顯然是之前被沈硯打斷的肋骨還沒完全養好。
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內門弟子,都是身材高大、氣息沉凝之輩。左邊那個滿臉橫肉,三角眼透著凶光,手裡提著一根烏黑的鐵鞭,鞭梢在地上輕輕敲打,發出“嗒嗒”的聲響;右邊那個則麵無表情,雙手背在身後,腰間佩著一柄長劍,劍鞘上刻著繁複的花紋,一看就不是凡品。兩人的修為都在煉氣後期巔峰,身上的靈氣波動比廢靈堂的弟子們強盛得多,眼神倨傲地掃過院子裡的人,像是在看一群螻蟻。
院子裡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弟子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看向李昊的眼神裡滿是忌憚。他們都聽說過李昊的名聲,內門弟子,背靠執法堂的叔叔李屠,平日裡囂張跋扈,連外門弟子都敢隨意打罵,更彆說他們這些被放逐到廢靈堂的人了。
“李師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乾?”趙磊壯著膽子上前一步,擋在沈硯身前,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他知道李昊是來找沈硯麻煩的,心裡雖怕,卻也不想讓沈硯獨自麵對——沈硯給了他們希望,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沈硯被欺負。
李昊根本沒正眼瞧他,目光像是利劍般穿過人群,直直落在沈硯身上,眼底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這些日子,他在宗門療傷,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肋骨傳來的隱痛,每一次聽到同門弟子的竊笑,都像是在打他的臉。一個內門弟子,被一個“靈根淤塞”的外門弟子打斷肋骨,還眼睜睜看著叔叔李屠被殺,這事早就成了宗門裡的笑談,讓他顏麵掃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死死盯著沈硯,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沈硯,你這個殺人凶手,殺了我叔叔李屠,竟然還敢在宗門裡安穩待著?活得倒是滋潤!”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濃濃的恨意,在寂靜的院子裡格外清晰,像是一條毒蛇,纏得人心裡發緊。
沈硯緩緩走上前,推開擋在身前的趙磊,神色平靜無波,眼神裡沒有絲毫畏懼,隻有淡淡的疏離:“李屠私藏高階廢靈滓,草菅人命,殘害同門,我殺他,是替天行道,更是遵守宗門規矩。而且,宗門早已調查清楚,並未追究我的責任,李師兄這話,未免說得太過武斷。”
“替天行道?”李昊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突然狂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牽動了胸口的傷,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臉色愈發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指著沈硯,笑得直不起腰:“一個靈根淤塞的廢物,也配說替天行道?我叔叔可是執法堂的執事,掌管宗門刑罰,你殺了他,就是以下犯上,罪該萬死!”
他身後的兩個內門弟子也跟著附和,三角眼的漢子揚了揚手裡的鐵鞭,語氣囂張:“就是!李師兄的叔叔何等身份,豈容你一個廢物妄加殘害?識相的,就乖乖跟我們走,到執法堂領罪,或許李師兄還能留你一條全屍!”
“不然的話,彆怪我們兄弟倆不客氣,直接廢了你的修為,扔出青嵐宗!”佩劍的內門弟子也開口了,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兩人語氣狂妄,眼神輕蔑地掃過沈硯,仿佛他已經是囊中之物。他們是李昊的跟班,平日裡跟著李昊狐假虎威慣了,根本沒把一個廢靈堂的弟子放在眼裡,更不知道沈硯如今的實力早已今非昔比。
院子裡的弟子們都急了,林小遠攥緊了拳頭,小臉漲得通紅,大聲道:“你們胡說!李屠壞事做儘,死有餘辜!沈硯哥是為民除害,宗門都沒說什麼,輪得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一個廢靈堂的垃圾,也敢頂嘴?”三角眼的內門弟子眼神一厲,被一個底層弟子反駁,讓他覺得丟了麵子。他揚起手裡的鐵鞭,就朝著林小遠抽了過去!鐵鞭帶著呼嘯的風聲,蘊含著煉氣後期的靈氣,鞭梢甚至泛著淡淡的黑氣,顯然是浸過某種毒液,若是抽中,林小遠的胳膊非得皮開肉綻,甚至可能被毒素侵蝕經脈!
“住手!”沈硯眼神一冷,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擋在林小遠身前。他沒有動用靈氣,隻是伸出手,精準地抓住了鞭梢。
那內門弟子沒想到沈硯速度這麼快,用力往後一扯,卻發現鐵鞭像是被鐵鉗夾住了一般,紋絲不動。他臉色一變,加大了力氣,丹田內的靈氣瘋狂運轉,可鐵鞭依舊牢牢地握在沈硯手裡,沒有絲毫鬆動,反而被沈硯的手勁震得虎口發麻。
“你……”內門弟子又驚又怒,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硯。他能感覺到,沈硯的手上傳來一股磅礴的力量,看似平淡無奇,卻讓他根本無法抗衡,仿佛麵對的不是一個廢靈堂的弟子,而是一個築基期的強者。
沈硯眼神冰冷地看著他,語氣不帶一絲溫度:“廢靈堂的弟子,不是你們可以隨意打罵的。”
話音落下,他手腕輕輕一用力。
“哢嚓”一聲脆響,那內門弟子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手腕一陣劇痛,像是要被生生折斷。他再也握不住鐵鞭,脫手而出,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捂著紅腫的手腕,疼得齜牙咧嘴,看向沈硯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恐。
佩劍的內門弟子見狀,臉色一變,手按在劍柄上,就要上前幫忙,卻被李昊抬手製止了。
李昊的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沈硯,剛才沈硯出手的速度和力量,讓他心中一驚。他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不見,沈硯的實力竟然提升得這麼快,連煉氣後期巔峰的內門弟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但這驚訝很快就被更深的恨意取代。沈硯越強,他就越恨——一個本該被他隨意拿捏的廢物,如今卻變得如此棘手,這讓他如何能忍?叔叔的仇,自己受的辱,必須要報!
“好,好得很!”李昊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胸口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臉色蒼白得嚇人,“看來這廢靈堂,倒是讓你得了不少機緣。不過,你以為這樣就能打贏我了?”
他挺直了腰板,儘管身體還帶著傷,卻依舊透著一股囂張跋扈:“我知道你現在修為提升了,但在我眼裡,你依舊是個廢物!宗門沒追究你的責任,那是他們看在李屠有錯在先的份上,可我李昊,絕不會放過你!殺叔之仇,不共戴天!”
沈硯看著他歇斯底裡的模樣,淡淡道:“你想怎樣?”
“怎樣?”李昊冷笑一聲,眼神裡閃過一絲陰狠,像是毒蛇吐出信子,“下個月,就是宗門的外門大比!到時候,所有外門弟子都會參加,宗門高層也會親自觀戰!你要是有種,就報名參賽!”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幾分,像是在宣告什麼,又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恨意:“我會在擂台上,光明正大地廢了你!打斷你的四肢,廢了你的修為,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殺了我李昊的叔叔,是什麼下場!我要替我叔叔報仇雪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話一出,院子裡的弟子們都變了臉色,倒吸一口涼氣。
外門大比,是青嵐宗每年一次的盛事,不僅外門弟子可以參加,內門弟子也能報名挑戰,目的是選拔天才,給予豐厚的獎勵——上品靈晶、高階功法、甚至是進入宗門秘境的資格。但大比的規則極為殘酷,擂台上生死自負,傷殘不論,每年都有不少弟子在擂台上被廢去修為,甚至丟掉性命。
李昊是內門弟子,修為本就不弱,如今又放言要在擂台上廢了沈硯,顯然是打算下死手!
“李昊,你太過分了!”趙磊怒聲道,胸膛劇烈起伏,“沈硯哥已經饒你一次,你為什麼還要趕儘殺絕?”
“趕儘殺絕?”李昊嗤笑一聲,眼神輕蔑地掃過趙磊,“他殺了我叔叔,我沒當場殺了他,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外門大比,是宗門允許的比試,到時候我廢了他,宗門也不會說什麼!”
他再次看向沈硯,眼神裡滿是挑釁,像是在貓戲老鼠:“沈硯,你敢不敢答應?還是說,你隻是個隻會躲在廢靈堂裡耍手段的懦夫?不敢正麵跟我較量?”
沈硯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李昊臉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底的怨毒和殺意,還有那隱藏不住的忌憚。他知道,李昊這話是在激他,可他也明白,這場比試,他躲不掉。
李昊既然敢找上門來,就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算他不答應參加外門大比,李昊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日後隻會用更陰毒的手段對付他,甚至可能連累廢靈堂的這些弟子——李昊心胸狹隘,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與其被動防禦,不如主動迎戰!
如今他已經突破築基初期,又有廢靈轉化術和周庸的《廢靈淺解》加持,實力早已今非昔比。李昊雖然是內門弟子,但修為最多也就築基初期,而且之前被他打斷過肋骨,傷勢未必完全痊愈,他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而且,外門大比,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機會。他可以借著大比的機會,向整個青嵐宗展示自己的實力,讓那些看不起他、想打壓他的人知道,他沈硯,再也不是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廢物!隻要他能在大比中取得好成績,就能獲得宗門的重視,甚至有可能擺脫廢靈堂,進入內門,到時候,柳乘風、李昊之流,就再也不敢輕易招惹他了。
想到這裡,沈硯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裡沒有絲毫畏懼,隻有堅定和自信:“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