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一行四人，就在整個縣政府大樓無數雙或恐懼、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目光注視下，緩步走出了這棟象征著紅山縣最高權力的大樓。
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卻仿佛帶著一股肅殺的秋意。
回到招待所那間簡陋的房間，氣氛和他們離開時已經截然不同。
李瑞再也無法保持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猴子，在房間裡焦躁地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碎碎念。
“這就……直接捅到省紀委了？臥槽，連市裡都不經過？林哥，你這是要上天啊！”
“他們會信嗎？萬一……萬一趙文德在省裡也有人呢？”
“巡視組什麼時候到？是開著那種閃著燈的警車來，還是開著普通的黑牌奧迪？咱們要不要先撤？萬一劉三那幫人狗急跳牆……”
蘇曉沒有理會他的聒噪。她打開自己那台加密的筆記本電腦，動作熟練地建立起一個安全的網絡連接。然後，她插入一個u盤，將裡麵一個經過多重加密的文件夾拖拽出來。
文件夾的命名很簡單——【紅山報告】。
但裡麵的內容，卻足以讓整個紅山縣的天，塌下來。有那份被壓下的事故報告高清掃描件，有孫廣才和另一個工友帶著哭腔的錄音，有死者妻子張寡婦的血淚控訴視頻，有李瑞熬了幾個通宵繪製出的、如蛛網般錯綜複雜的黑金流向圖，還有蘇曉自己整理的、每一筆都指向貪腐的扶貧款項漏洞分析。
她點擊了“發送”按鈕。屏幕上，一個藍色的進度條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10…30…70…
當進度條走到100，屏幕上彈出一個小小的對話框：【文件已成功發送】。
蘇曉合上電腦，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她看向林舟，輕輕點了點頭。
至此，所有的程序，都已走完。
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已經收緊。剩下的，唯有等待。
馬叔給自己泡了一杯濃茶，坐在窗邊，慢悠悠地喝著。他看著窗外那條熟悉的、坑坑窪窪的街道，眼神悠遠。他不像李瑞那樣焦躁，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讓他比誰都懂得“等待”的智慧。獵人設下陷阱後，最有價值的品質，就是耐心。
林舟則攤開了一張紅山縣的地圖。
但他看的，卻不是劉三那塊地，也不是縣城。他的手指，落在了地圖上那片更廣袤、更偏遠、被標記為深度貧困區的群山之中。
他的大腦裡，【因果沙盤】正在以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模式運轉著。
如果說之前的推演，是“破局”，是“鏟除”，充滿了對抗和算計。那麼此刻的沙盤，則是在進行“重建”的模擬。
【變量輸入：趙文德、劉三及其利益集團被徹底清除。】
【變量輸入：秦峰被提拔為常務副縣長，主持政府日常工作。】
【變量輸入：省委、省政府高度關注，下派新任縣委書記。】
沙盤上，代表著紅山縣的那個數據模型，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那些原本盤根錯節、代表著“阻力”和“腐敗”的黑色線條，正在迅速消退、崩解。而代表著“行政效率”、“政策落地性”、“民間投資信心”的綠色數據流，則開始以一種緩慢但堅定的速度，向上攀升。
推演的結果是樂觀的，但林舟的眉頭，卻微微皺起。
因為沙盤顯示，即使掃清了這些最大的障礙，紅山縣未來的發展，依然麵臨著一個巨大的瓶頸——人才。乾部隊伍青黃不接，懂經濟、懂產業的人才極度匱乏。這片土地，被抽空得太久了。
就在他沉思之際，房間裡李瑞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李瑞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是秦峰打來的。
他按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秦峰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劇烈的顫抖，像是跑了三千米之後在儘力平複呼吸。
“林……林組長……”
“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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