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發改委那邊……出了個新任命。”秘書小心翼翼地說。
“發改委？孫主任扶正了？”
“不……不是。”秘書的聲音更低了，“是一個叫林舟的，被任命為發改委副主任，分管……全省規劃。”
王局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猛地睜開眼，眼神裡全是錯愕。
林舟？
那個在省委擴大會上，提出“立體交通”藍圖的年輕人？那個被周書記當場任命為“總指揮”的年輕人？
他當時還覺得，這個“總指揮”更多的是一個項目負責人的頭銜，是個虛職。可現在……發改委副主任，分管全省規劃！這一下，就從虛職變成了手握實權的封疆大吏！
他想起了下午那個電話，他讓手下人打給孫主任，說是“提前學習學習”。現在想來，這哪裡是學習，分明是試探。而孫主任那句“等林副主任身體好了再說”，當時聽著還覺得有些托大，現在回味，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王局長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陣無力。他知道，省城交通這塊難啃的骨頭，未來要怎麼啃，恐怕不再是他這個交通局長能說了算的了。
消息從省直機關，蔓延到各個地市。
江州市的市委書記辦公室，書記看著秘書剛剛遞上來的信息，久久不語。他想起了那個在百億項目上，技驚四座的年輕人。當時他還覺得，這不過是個技術型人才，可堪一用，但難堪大任。現在看來，是自己看走眼了。
紅山縣的縣委大院，秦峰副縣長是在食堂吃飯時聽到的消息。他手裡的筷子“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飯盒裡的紅燒肉沾上了灰。他顧不上撿，一把抓住旁邊人的胳膊，聲音都在抖：“你再說一遍？誰？林舟？”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秦峰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他看著飯盒裡那塊油光鋥亮的紅燒肉，忽然就沒了胃口。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那樣的神仙人物，自己當初居然還想過要把他留在紅山縣。現在想來，何其可笑。紅山這個小池塘，怎麼可能留得住真龍。
這一夜，整個江北省的官場，注定無眠。
林舟這個名字，從一個隻在小範圍內流傳的“天才”，一夜之間，變成了響徹全省的“傳奇”。
人們瘋狂地挖掘著關於他的一切。名校博士、選調生、被發改委雪藏、在百億項目上一鳴驚人、在紅山縣搞出“文化扶貧”、在省委擴大會議上用一份規劃定鼎乾坤……
他的履曆，在一次次的轉述和添油加醋中，被蒙上了一層神話色彩。
有人說，他背後有通天的背景。
有人說，他是京城某個大家族秘密培養的子弟。
但更多的人，在冷靜下來後，都意識到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他似乎，沒有任何背景。他唯一的靠山，就是那個即將退休的周書記。而周書記看重的，隻是他那神乎其技的、洞察未來的能力。
這就更讓人感到敬畏。一個依靠純粹的才華，在短短幾個月內，從一個邊緣科員，火箭般躥升到副廳級高位的年輕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打破了所有人對這個體製的固有認知。
對於那些鬱鬱不得誌的年輕乾部而言，林舟成了他們新的偶像，是照進沉悶現實的一道光。原來，真的可以不靠關係，不靠站隊，隻靠本事吃飯。
而對於那些手握權力的人來說，林舟則成了一個必須重新評估的、充滿變數的“x因素”。他像一顆橫空出世的棋子，落在了江北這盤棋的中央，讓所有既定的攻守之勢，都變得模糊起來。
省發改委，孫主任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他的電話，從傍晚開始就沒停過。有老朋友打來祝賀的，有其他廳局的同僚打來“聯絡感情”的，甚至還有幾個地市的一把手，親自打電話來“問候”林舟的病情。
孫主任應付著各路人馬，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容，但心裡卻比誰都清楚。這些人不是在關心林舟，他們是在敬畏那個賦予了林舟權力的位置，和那個位置背後代表的、對未來的“解釋權”。
掛斷最後一通電話，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漸漸稀疏的車流。他想起了幾個月前，自己力排眾議，把林舟從那個積滿灰塵的資料室裡撈出來的情景。
他當時隻是覺得，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股勁，不該被埋沒。他賭了一把，賭的是自己的眼光。
現在，他看著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知道自己押對了寶。
這哪裡是押對了寶，這分明是直接挖到了一個金礦。
他拿起手機，想給林舟發個信息，告訴他這個消息。但編輯了半天，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
他想，這個時候，或許讓那個年輕人安靜地睡一覺，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從明天起，當他再次睜開眼，他要麵對的，將不再是某個具體的項目或難題，而是整個江北省的未來，和那頂副廳級官帽所帶來的，無法想象的重量。
而此刻，省人民醫院的高乾病房裡，一切都靜悄悄的。
林舟的床邊，一部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了下去。上麵顯示著一條剛剛收到的信息，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信息很短，隻有一句話：
“林副主任，恭喜高升。但有些事，不是升了官，就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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