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們以為的敵人,是那些偷偷排汙的企業,是錢衛國這樣的舊勢力代表。但現在,他們發現自己要麵對的,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處不在的龐然大物。
它不是某個人,不是某個部門,而是這片土地上,經年累月形成的思維定式、行為習慣和製度弊病。
“操!”李瑞終於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我給人家開三倍的薪水,人家想的是,就算我拿了三倍的錢,可我上麵坐著個不懂裝懂的領導,旁邊圍著一群等著摘桃子的同事,外麵還有一堆想來分杯羹的牛鬼蛇神……這他媽哪是回來搞事業的?這是回來渡劫的!”
他的話粗理不粗,一下子戳破了那層窗戶紙。
蘇曉的臉色也異常嚴肅,她輕聲補充道:“這是一種係統性的逆向淘汰機製。它獎勵的不是創造價值的人,而是擅長在體係內鑽營的人。長此以往,有本事、有傲骨的人要麼被磨平,要麼就隻能遠走他鄉。”
馬叔摩挲著那根未點燃的香煙,許久,才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聲音說:“我年輕的時候,廠裡有個技術員,那手藝,絕了。進口的機器壞了,德國專家都修不好,他聽了聽聲音,拿銼刀磨了個小零件換上去,機器立馬就轉了。可就因為他脾氣臭,不愛巴結領導,一輩子就是個小組長。後來他兒子考上大學,他喝多了,拉著我的手哭,說這輩子就算砸鍋賣鐵,也得讓兒子留在外頭,再也彆回來受這份窩囊氣……”
一個老人的追憶,比任何冰冷的數據都更具殺傷力。
辦公室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他們就像一群準備屠龍的勇士,磨好了刀,穿好了鎧甲,卻發現要麵對的惡龍,就是他們腳下呼吸的空氣,和賴以生存的土地本身。
“那……那怎麼辦?”李瑞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老大,這玩意兒怎麼打?敵人是誰都不知道。難道我們要跟全省的官僚體係為敵?”
林舟看著白板上那張盤根錯節的“問題網”,眼神深邃。
他緩緩拿起板擦,將“生態”兩個字擦去,然後,用記號筆,在原來的位置上,寫下了另外兩個字。
土壤。
“我們不跟任何人開戰。”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定心丸,讓另外三人紛亂的心緒瞬間安定下來,“你無法與空氣為敵,也無法向整個體係宣戰,那是匹夫之勇。”
他用筆尖點了點“土壤”兩個字。
“一塊鹽堿化的土壤,你施再多的肥,澆再多的水,也長不出參天大樹,最多隻能養活一些荊棘和雜草。在引進鳳凰之前,我們得先把自己的巢,打掃乾淨。”
李瑞、蘇曉和馬叔的眼睛裡,同時亮起了一絲光。他們知道,林舟絕不是一個隻會發現問題的人。
“那……怎麼打掃?”李瑞追問道。
林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要改良一塊板結的土地,不能隻靠施肥澆水。”他轉過身,目光投向牆上那副巨大的江北省電子地圖,“你得先往地裡,放幾千幾萬條蚯蚓進去。”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後,沒有停留在任何一個城市,而是輕輕點在了省委、省政府大樓所在的那個光點上。
“它們會不分晝夜地鑽土,鬆動土層,把深處的養分帶到表層,把板結的結構徹底打亂。它們本身不創造任何東西,但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生態革命。”
李瑞的呼吸一滯,他隱約明白了什麼,但又不敢相信。
“老大,你的意思是……”
林舟收回手,看著三人驚疑不定的眼神,平靜地拋出了一個更具顛覆性的問題。
“你們說,如果我們設立一個全新的機構,不屬於任何廳局,直接對省委負責。這個機構唯一的職能,就是給全省所有的高層次人才和重點企業,當‘保姆’,做‘保安’,甚至是當‘打手’。誰敢給他們穿小鞋,誰敢伸手要好處,誰的規矩讓他們不舒服了……這個機構,就去把誰的桌子掀了。你們覺得,會怎麼樣?”
他轉身,走到辦公室的白板前,拿起筆,沒有寫下任何解決方案,隻是重重地寫下了兩個大字。
“生態”。
李瑞、蘇曉和馬叔都疑惑地看著他。
林舟用筆尖,在那兩個字下麵,畫出了一片充滿了裂痕和枯萎根係的土地。
“我們一直致力於修複江北的自然生態。”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但我們都忽略了,還有另一種生態,已經病入膏肓,甚至可以說,已經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他用筆,重重地敲了敲白板上的兩個字。
“人才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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