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過完大壽,麗鳳就準備啟程返回深圳。那邊還有她的丈夫和兒子,她放心不下。但她的老父和老母苦苦挽留,並且說該去幾個親戚家坐坐,她也隻好延後回程計劃。
回苦茶坡又待了兩天,麗鳳就想著帶上女兒去看望老六的幾個姐姐,但女兒堅決不肯去——她想留在上山村,和章宏出去玩。
章宏答應帶她去小溪裡捉泥鰍。
麗鳳拗不過女兒,隻好同意下來。
她花了兩天的時間,才一一看望了老六的五個姐姐。回到苦茶坡,當她再次看到女兒的時候,直接嚇了一大跳——這才兩天的時間,女兒已經曬得黑了一層皮。
細問之後,她才知道女兒這兩天儘跟著章宏滿世界瘋跑,而且章宏喊來了他的幾個同學,一大幫人上山下水,甚至還跑到隔壁采石坑,撿回來一臉盆的田螺與河蚌。
看著女兒黑乎乎的模樣,再看著破臉盆裡滿滿的田螺與河蚌,麗鳳當真氣也不是、罵也不是!
女兒在深圳還算乖巧,可一回到老家就恢複了玩性,她就開起了玩笑,對女兒說:“既然你這麼喜歡到處跑,也這麼喜歡跟章宏一起玩,乾脆你就待在老家吧!我讓你爸給你辦個轉學手續,你直接在老家讀書得了。這樣,你就可以天天到處跑,天天和章宏一起玩了!”
女兒對她撇撇嘴,又眨著眼睛,略作思索,到底還是沒有同意。
這時,章宏抓著一隻青綠色的叩頭蟲,來找明豔。
明豔依稀記得,小時候她的兩個哥哥抓到過一隻,但死活不肯給她玩一會兒,害得她哭了老半天。
她小心地抓過叩頭蟲,並問她:“是在哪裡抓的?”
老六嬸在場,章宏拘謹地回答道:“小果園的草叢裡。”
明豔看著叩頭蟲有趣的叩頭動作,彆提有多高興了。深圳已經逐漸被高樓大廈所取代。河心村的幾座小山包已經被推平,準備建成工業區;村裡的幾個魚塘,也填平了,準備建住房。在深圳的這幾年,她除了偶爾跟同學到小山包上、小魚塘旁玩耍,附近就沒有彆的去處。而她媽媽忙著種菜、養豬,她爸爸忙著工地上的事情,都很少帶她出去玩。她自小在農村長大,農村的一切其實一直在她的記憶深處。隻是,她遠離了家鄉故土,到了另外一個環境,自然漸漸地接受了那裡的事物,從而把故鄉的一切埋藏在心底。
然而,就在這短短幾天時間裡,她的記憶被喚醒,這裡的一切又變得親切起來……
劉麗鳳倒是察覺不出女兒的心理變化。
她把注意力轉到葉章宏身上。回來之前,李月華特地拿了五百塊錢給她,並且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帶著哥倆到縣城玩,買幾件新衣服、買一些文具、再買一些好吃的東西。
她回來的這些天特彆忙,倒是忘了李月華交代的事情,於是就尋思著下午就帶哥倆去縣城玩,順便帶上表妹的女兒雨桐。
看著黑黑瘦瘦又顯得拘謹的章宏,她的內心開始不平靜。有一次,她無意中聽到月華幽幽地向德安念叨,說想回家看看兩個孩子。她也是當媽的人,不僅知道孩子不在身邊的滋味,也能體會孩子遠離父母的滋味。想一想,德安夫婦一去就是五年,這五年的時間裡,父母和孩子相隔兩地,那一份思念,該有多麼煎熬人!
她心想著,下午一定帶他們照一張相片,帶過去給德安夫婦。這麼多年了,德安夫婦一定不知道兩個孩子長成什麼樣了!
她心裡忍不住埋怨起葉德安。她曾向葉德安建議,把兩個孩子帶到深圳一起生活。如此,父母和孩子都不必承受思念之苦,一個家也才算完整,可偏偏葉德安就是不同意把兩個孩子帶到身邊。
他說他們夫妻在深圳過的是苦日子,不想把兩個孩子帶到身邊受苦;他又說他們夫妻忙著掙錢,根本就沒有時間照顧孩子;他還說他不想一直待在深圳,早晚要回到老家;他甚至還說家人會把兩個孩子照顧好——在這一點上,他是很放心的。
她反駁他,說她和老六都可以把孩子照顧好,為什麼他們就不行?她還反駁他,說隻要孩子能在身邊,大人苦一點、累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咬咬牙不就挺過去了嗎?
她和老六是很好的例子,周景生一家也是很好的例子啊!
可是,葉德安就是不同意。
唉,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思想!
她把章宏叫到麵前,問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比如,家裡是不是經常能吃到肉,爺爺和奶奶有沒有給他零花錢,會不會讓他要求他乾活……最後,她又問及了他的學習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