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陳年屍油,黏稠地潑灑在桃源村的每一寸土地上。
原本粉嫩的桃花,在慘白的月色下褪去了生機,化作一片片灰白的紙灰。屋簷下的大紅燈籠隨風搖曳,透出的光不再溫暖,而像是一團團凝固的血塊,懸在頭頂。
“嗚——哩——哇——”
嗩呐聲陡然拔尖,淒厲得像是生鏽的鐵鉤鉤住了天靈蓋,狠狠一掀。
那調子既非喜樂,亦非哀樂,而是一種將大喜大悲強行揉碎、攪拌在一起的怪誕旋律。聽得人牙酸,骨縫裡直冒寒氣。
“來了。”
葉塵坐在席間,筷子精準地夾起盤中那一顆偽裝成丸子的眼球,送入口中。
迷霧翻湧。
一支迎親隊伍,踩著詭異的鼓點,沒有任何腳步聲,從霧中“飄”了出來。
打頭的是八個身穿紅綠花襖的【紙紮人】。
它們身軀扁平,關節僵硬,慘白的臉上塗著兩團圓圓的腮紅,嘴唇卻是一抹猩紅的朱砂。腳尖點地,每一次移動都帶起一陣陰風,發出“沙沙”的紙張摩擦聲。
隊伍中央,是一頂八抬大轎。
轎子通體鮮紅,繡的不是龍鳳呈祥,而是密密麻麻金色的鎖鏈紋路。轎簾緊閉,卻在微微顫動,仿佛裡麵關押著什麼活物。
“吉時已到——”
那個如同提線木偶般的村長站起身,聲音尖細,拉長了調子,像是戲台上的報幕。
“請新郎官——更衣!”
話音落下。
那八個紙紮人齊刷刷地轉頭,十六隻畫上去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蕭無忌。
“嘻嘻嘻……”
它們發出了尖銳的笑聲,抬著托盤,瞬間圍了上來。托盤裡,是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大紅喜服,和一頂插著金花的官帽。
“滾!”
蕭無忌忍到了極限。
他猛地站起,左臂麒麟臂轟鳴,就要拔劍。
“給老子滾開!”
然而。
就在他手掌觸碰到斷劍的一瞬間。
“彆動!蕭爺千萬彆動!”
桌子底下,鬼手老七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他死死抱住蕭無忌的腿,那張滿是褶子的老臉上,寫滿了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那是‘天條’!是這裡的‘戲本’!”
老七渾身顫抖,牙齒打戰:“在這桃源村,村長的話就是法旨!他說要下雨,天就不敢晴;他說你要成親,你連想死都死不了!”
“一旦違背戲本……會被直接抹殺存在的!”
“戲本?”
蕭無忌眼神一厲,剛想說“老子撕了這戲本”,卻驚恐地發現——
動不了了。
一種無形卻浩瀚的金色符文流,從虛空中湧出,像是一層層透明的膠水,瞬間凝固了他周圍的空間。
“嗡——”
與此同時,葉塵識海中,莊生v2.0臉色大變。
“不好!是【言出法隨】的高階陣法!”
莊生指著空氣中那些流動的符文,語速極快:“那個村長是陣眼!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改寫這個區域的底層邏輯!這不是法術,這是規則層麵的‘劇情強製’!”
“在這裡,所有的反抗都被定義為‘無效動作’!”
蕭無忌的關節發出哢哢爆響,額頭青筋暴起,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緩緩抬起,不受控製地伸向那套喜服。
“老板!救我!”蕭無忌咬牙切齒。
葉塵沒動。
他開啟了【不朽之眼】,視線穿透了那套鮮紅的喜服。
在那紅綢之下,並不是棉線。
而是無數根細若遊絲、還在蠕動的【血肉觸須】。
那根本不是衣服。
那是一具活著的【生物殖裝】。
一旦穿上,這些觸須就會刺入宿主的毛孔,接管神經係統,將宿主徹底變成一具聽話的完美傀儡。
“彆反抗。”
葉塵的聲音突然在蕭無忌腦海中響起,冷靜得可怕。
“這是刑天的‘入場券’。他要奪舍你,就必須先建立‘連接’。這套衣服,就是數據線。”
“讓他連。”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