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任的支持像一劑強心針,讓林傑得到了長久以來的意思安慰。
他必須儘快把申請報告做出來,而且必須無懈可擊。
他重新坐回電腦前,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對“諾康集團”和“孤兒藥”全球定價策略的深度剖析中。
越是深入研究,他越是感到觸目驚心。
沈清源端著茶杯溜達過來,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
“看出門道了?”
林傑指著屏幕上一組數據:“諾康集團去年全球營收,百分之二十八來自‘孤兒藥’,利潤率高達百分之七十五。‘光敏靈’這個藥,根據他們公開的研發費用和全球銷售額分攤,我粗略估算,其真實成本可能不到他們報價的三分之一。”
“哼,這還不算他們享受的各種稅收減免和政府補貼。”沈清源嗤笑,“這些跨國巨頭,早就把賬算得明明白白。利用‘孤兒藥’的認定,獲得市場獨占期,在這期間,定價權完全在他們手裡。患者群體小,單個患者負擔再重,也形成不了足夠的市場力量去製衡他們。”
“他們還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說辭。”林傑調出幾份諾康集團在不同場合發布的公開聲明和行業報告,“您看,他們反複強調‘孤兒藥’研發的高失敗率和巨大投入,強調這是為了激勵創新,拯救更多未來的患者。他們把天價包裝成‘創新的代價’,把任何價格談判都汙名化為‘扼殺創新’。”
“這是典型的道德綁架!”沈清源重重放下茶杯,“用未來的、不確定的可能性,來為當下赤裸裸的暴利辯護!”
“不止如此。”林傑又打開一個文件夾,裡麵是張倩搜集到的信息,“他們在法律和專利布局上也做得滴水不漏。‘光敏靈’的核心化合物專利雖然快到期了,但他們通過申請新的劑型專利、使用方法專利,甚至聯合用藥專利,構建了厚厚的‘專利叢林’,有效延長了市場壟斷期。想靠仿製藥來逼他們降價,短期內幾乎不可能。”
“還有輿論陣地。”林傑點開幾個與諾康集團關係密切的醫學網站和行業ko的文章,“您看這些,都在不遺餘力地宣揚‘孤兒藥’的高價值,強調價格管製的危害,潛移默化地塑造‘高價等於高價值’的認知。他們甚至資助了一些患者組織,讓部分患者替他們發聲,反對醫保壓價,擔心失去用藥機會。”
沈清源皺著眉頭:“這是要把自己打造成救世主,誰要談判誰就是惡魔。”
“最棘手的是,”林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他們深諳我們的體製和決策流程。他們通過‘康橋谘詢’這樣的白手套,在各個關鍵節點布局,影響決策。我懷疑,之前幾次關於‘光敏靈’的醫保準入評估不了了之,背後就有他們的影子。他們很清楚,隻要拖下去,時間就站在他們這邊。患者等不起,但他們的專利保護期還長得很。”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沈清源總結道,“他們有錢,有技術,有專利護城河,有輿論話語權,還熟悉我們的遊戲規則。而我們,隻有道義的優勢,和並不寬裕的醫保基金。所以,我們不能被他們拖入常規的談判節奏。必須出奇招,必須把他們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拉下來,讓他們不得不麵對談判桌。”
“你想怎麼做?”
“首先要撕開他們的道德外衣。”林傑敲擊鍵盤,調出妞妞的照片和王秀梅的求助信息,“要讓公眾看到,在‘創新’和‘未來’這些華麗辭藻的背後,是一個個正在被天價藥壓垮的真實家庭。他們的暴利,沾著患者的血淚。”
“然後呢?”
“然後,要找到他們價格體係中最脆弱的環節。”林傑指向那份成本估算分析說,“我們必須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證明他們的定價是過度的,是掠奪性的。這需要非常專業和精細的數據分析。”
“這很難。他們不會公開核心財務數據。”
“那就從公開信息裡挖,從他們的財報、研發管線、競爭對手的動態、學術論文的蛛絲馬跡裡進行逆向工程。張倩正在做這件事。”林傑的聲音變得很低沉,“甚至……可能需要從內部尋找突破口。”
沈清源看了他一眼:“你想策反他們的人?這風險很大。”
“我知道。但這是最快獲取關鍵信息的途徑。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妞妞的眼睛等不起。”
就在這時,林傑的加密手機響了,是張倩打來的。
“林主任,有發現。”張倩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我追蹤到諾康集團亞太區負責醫學事務的一位副總監,叫李雪鬆,最近在幾個專業論壇上的發言,似乎對公司的某些定價策略有些微詞,雖然很隱晦。而且,他去年的一份內部建議報告被否了,內容好像是關於擴大‘光敏靈’在早期患者中應用的數據收集,但公司以成本過高為由拒絕了。”
林傑的心跳漏了一拍:“能查到他的詳細背景和聯係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