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田司長牽頭,但……據說分管委領導也點頭了。”孫浩的聲音帶著不確定和擔憂,“通知說得很正式,要求工作組全體成員參加,彙報近期工作,特彆是談判破裂的經過和後續工作思路。”
田司長是委裡另一位資深的司局級領導,分管領域與林傑現在的工作有部分重疊,平時關係不算密切,但也談不上差。
他突然出麵牽頭這個會,意味深遠。
林傑掛了電話,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車窗邊緣。
諾康的反擊果然是多管齊下。
輿論上抹黑,談判桌上施壓,現在又開始在體製內尋找突破口,試圖從上層瓦解他的支持。
這一招,比前兩者更陰險,也更致命。
“林組長,怎麼辦?”老趙顯然也從孫浩那裡得到了消息,電話立刻追了過來,“田司長那邊……平時跟我們沒什麼來往,這次突然跳出來,怕是來者不善。”
“兵來將擋。”林傑語氣平靜,心裡卻已翻江倒海,“通知工作組,明天準時參會。該彙報的彙報,該堅持的堅持。”
回到工作組,氣氛明顯不一樣了。
之前的鬥誌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所取代。
吳倩埋頭整理數據,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仿佛想用工作驅散不安。
孫浩則有些焦躁地踱步,嘴裡念念叨叨:“肯定是諾康搞的鬼!他們肯定去找了田司長,說不定還許了什麼好處!”
林傑沒有製止他們,他知道這種壓力是真實的。
他坐在電腦前,開始梳理明天彙報的思路。
他必須講清楚談判破裂的責任在對方,必須闡明“風險共擔”方案的必要性和前瞻性,必須彙報尋找“備胎”的進展,證明工作組並非一條路走到黑。
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判斷田司長,或者說田司長背後力量的真實意圖。
晚上,林傑沒有加班,特意準時回了家。
蘇琳和皓皓已經睡了,客廳裡隻留了一盞小燈。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兒童床邊,看著兒子熟睡中恬靜的小臉,白天談判桌上的劍拔弩張和來自體製內的暗流湧動帶來的煩躁,似乎被稍稍撫平了一些。
但想到白天幼兒園那個不明身份的男人,他的心又揪緊了。
王磊安排的人已經在暗處保護,但這並不能完全消除他內心的寒意。
第二天上午九點,委裡第三會議室。
林傑帶著老趙、孫浩、吳倩準時到達。
會議室裡已經坐了幾個人。
主持席上坐著田司長,他五十多歲年紀,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慣常的、看不出喜怒的溫和笑容。
他旁邊坐著辦公廳主任,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讓林傑心頭一沉的是,那位學者型副主任也在場,但坐在稍微偏一點的位置,眉頭微蹙,看著手裡的材料,沒有與林傑眼神交流。
“林傑同誌來了,坐。”田司長笑著指了指對麵的座位,親切的說,“今天這個會呢,就是簡單了解一下你們工作組近期的進展。特彆是昨天和諾康的談判,聽說不太順利?”
林傑坐下,將準備好的彙報材料分發給與會領導,然後開始有條不紊地彙報。
他從諾康在談判中的傲慢態度、毫無誠意的降價幅度,講到對方堅決拒絕“風險共擔”模式,並重點強調了對方代表麥克·哈裡森在談判中的不當言行。
“綜上所述,田司長,各位領導,談判破裂的主要責任在於諾康方麵缺乏解決問題的誠意,堅持其不合理的定價,並拒絕任何有建設性的支付模式創新。”林傑總結道,語氣不卑不亢。
田司長耐心地聽著,不時點點頭,等林傑說完,他才慢悠悠地開口:“林傑同誌和工作組各位同事的辛苦和努力,我們是看在眼裡的。為了罕見病患者的用藥問題,大家確實是殫精竭慮。”
他先肯定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但是啊,林傑同誌,我們處理國際商業談判,尤其是與諾康這樣的跨國巨頭打交道,是否也可以更靈活一些?講究一些策略和藝術?比如,對方提出的那個小幅降價,雖然距離我們的期望有差距,但是否可以作為談判的起點,逐步推進?畢竟,能談,總比談崩了要好嘛。”
林傑心裡一沉,田司長這是要把談判破裂的責任往他不夠靈活、不講策略上引。
“田司長,”林傑解釋道,“諾康提出的降價幅度,對於年費兩百三十萬的藥來說,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根本無法解決患者用藥可及性的核心問題。而且他們明確表示這是底線,拒絕就風險共擔進行任何探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接受這個起點,就等於默認了他們的定價邏輯,後續談判將更加被動。”
“林組長的顧慮也有道理。”田司長點點頭,“不過,我聽到一些反映,說我們在談判中提出的那個風險共擔方案,是不是也有些……過於超前了?連周老那樣的專家都認為操作難度大,風險高。我們是不是應該更穩妥一些,先把眼前能爭取到的利益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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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位學者型副主任終於抬起頭,插話道:“田司長,林傑他們提出的風險共擔模式,雖然操作上有難度,但方向是符合國際醫改趨勢的,也有利於提高醫保基金使用效率。我們不能因為難就不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