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傑看著門口,對王處長吩咐道:“請他到小會議室等我,我馬上過去。”
周明光立刻低聲問:“林書記,要不要我陪您一起?或者讓沈書記那邊派人過來?”
林傑擺擺手說:“不用。他既然是來說明情況的,陣仗大了反而嚇跑他。你就在這裡,通過監控看著。我倒要聽聽,這位李院長,能唱出什麼戲。”
小會議室內,李長明獨自一人坐在長條會議桌的一側,雙手放在膝蓋上,顯得很僵硬。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夾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但眼下的烏青和微微泛紅的血絲,透露出他連日來的焦慮和疲憊。
看到林傑推門進來,他立刻站起身,臉上擠出一絲謙卑又帶著惶恐的笑容。
“林副書記,打擾您工作了。”李長明微微躬身。
林傑先坐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說:“李院長坐吧。聽說你要向我彙報思想,說明情況?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講。”
李長明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和幾張打印好的材料,雙手捧著,放到林傑麵前的桌上,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半個屁股。
“林副書記,首先,我要向組織、向您做深刻的檢討!”李長明開口,看似沉痛的說,“作為省人民醫院的院長,一把手,我在管理上存在失職,對下屬約束不嚴,對某些領域監管不到位,導致了醫院在設備采購、基建項目管理等方麵出現了一些問題,給國家和醫院造成了損失,也給省委、省政府抹了黑。我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我深感痛心,寢食難安啊!”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林傑的臉色,見林傑隻是靜靜聽著,沒有任何表示,便繼續往下說,語氣變得更加“誠懇”:“特彆是關於衛生廳宋文濤副廳長的事情,我聽到後非常震驚,也非常痛心!我承認,在工作中,我和宋廳長接觸比較多,有時候為了推進項目,在一些程序上可能把關不嚴,被他鑽了空子。我被他所謂的專業意見和上麵有關係的說法蒙蔽了,在一些設備選型和供應商推薦上,沒有堅持原則,客觀上為他的一些違規操作提供了便利。這是我的失察,我認錯!”
林傑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終於開口:“李院長,你說的這些,是比較籠統的領導責任。具體呢?比如張維醫生反映的那套骨科手術機器人係統,采購價高出市場價六百萬,是怎麼回事?”
李長明像是早有準備,立刻拿起一份材料,遞了過去:“林副書記,這件事我正要向您說明!這件事,主要是宋文濤廳長和那個瑞康醫療搞的鬼!當時專家論證會,宋廳長極力推薦瑞康,說他們的技術最成熟,售後服務最好。我是院長,主要精力放在臨床和行政管理上,對具體設備型號和技術參數不是那麼精通,就相信了專家組和分管廳領導的意見。現在回想起來,宋文濤和瑞康肯定早就串通好了,聯手做局,虛高報價!我被他們糊弄了!這件事上,我負有失察的責任,我願意接受組織的任何處理!”
他巧妙地將自己的責任限定在失察和被蒙蔽上,把核心的決策和利益輸送問題,全部推給了已經被雙規的宋文濤和狡猾的供應商。
“哦?是嗎?”林傑拿起那份材料,隨意翻看了一下,裡麵是一些會議紀要的複印件和所謂的專家意見,看起來像是精心準備過的證據。“那張維醫生提到的,你暗示他可以在論證會上為瑞康說話,並承諾給他一百萬谘詢費,又是怎麼回事?”
李長明臉上立刻浮現出被冤枉的激動表情,聲音也提高了八度:“林副書記,這絕對是汙蔑!是張維因為被免職對我懷恨在心,故意打擊報複!我李長明可以用黨性擔保,絕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張維這個人,技術是不錯,但性格偏激,聽不進不同意見,在醫院裡人際關係搞得很僵。當年那個醫療事故,證據確鑿,醫院黨委也是按照程序對他進行的處理。他現在人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怎麼能聽他一麵之詞呢?”
他一邊矢口否認,一邊巧妙地暗示張維的證詞不可信,甚至將其死因引向死無對證的無奈,試圖徹底撇清關係。
林傑心中冷笑,繼續問道:“那康瑞集團壟斷省醫高值耗材和藥品供應,價格普遍高出市場價百分之十五到五十,這又怎麼解釋?這也是宋文濤和下麵人搞的鬼,你完全不知情?”
李長明歎了口氣,露出一副無奈又委屈的表情:“林副書記,這件事說起來更複雜。康瑞確實是我們醫院的主要供應商之一,他們的產品……價格可能確實比集采平台稍微高一點,但他們的供貨及時,售後服務好,品種也齊全。您也知道,醫院運營,穩定是第一位的。有時候為了保障臨床供應,避免斷貨風險,在價格上做出一點點讓步,也是迫不得已。這裡麵,可能確實存在一些管理上的漏洞,讓‘康瑞’鑽了空子。我作為院長,還是那句話,監管不力,領導責任我絕不推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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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將問題歸結為“管理漏洞”和“迫不得已”,絕口不提背後可能存在的巨大利益輸送和姚遠的特殊背景。
“關於姚遠和康瑞的背景,你了解多少?”林傑突然話鋒一轉,目光如炬地盯著李長明。
李長明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恍然”:“姚遠?哦,您是說康瑞的那個戰略顧問吧?我知道他,生意人嘛,接觸過幾次,主要是談業務。至於他的背景……外麵是有些風言風語,但那是領導的家屬,我們下麵做事的人,怎麼好去打聽?孫省長治家嚴謹,我們都是很敬佩的。我相信,姚總做生意肯定是合法守規的,如果‘康瑞’真的有問題,那也一定是下麵具體辦事的人胡作非為,跟姚總本人肯定沒關係!”
他這番話,既把自己摘乾淨,表示不了解姚遠背景,又順帶捧了孫省長,暗示即使康瑞有問題,也與孫省長親屬無關,將可能的追查路徑提前堵死。
林傑看著李長明在那裡表演,心中明鏡似的。這家夥今天來的目的很清楚:以退為進,主動承認一些無關痛癢的“領導責任”和“管理失察”,把所有核心的、涉嫌犯罪的臟水,全部潑給已經被控製的宋文濤、無法對質的張維,以及那個可以隨時“斷尾”的“瑞康醫療”和可能被推出來頂罪的“康瑞”具體經辦人員。這是典型的棄車保帥,斷尾求生!
“李院長,你的這些情況說明和檢討,我都聽到了。”林傑合上手中的材料,身體微微前傾說:“但是,你所說的,和你所做的,以及我們掌握的一些情況,之間還存在一些需要理清的地方。比如,你個人以及親屬的資產情況,是否經得起核查?你和宋文濤、姚遠之間的資金往來,是否真的如你所說,僅僅是工作關係?”
李長明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甚至有點委屈的說:“林副書記,我李長明行得正坐得端!我和我愛人都是拿死工資的,孩子還在上學,家裡那點資產,都經得起查!我願意配合組織的一切調查!我今天來,就是抱著對組織坦誠的態度,把我認識到的問題和錯誤,向您這位分管黨建的副書記彙報清楚,爭取組織的寬大處理!”
他刻意強調林傑是“分管黨建的副書記”,似乎在暗示,反腐查案主要是紀委的職責,林傑不應該過度插手具體案件。
林傑豈能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李長明,看著窗外:“李院長,你的態度,組織上會看到的。但是,有問題,光有態度不夠,還要看實際行動和最終的結果。宋文濤的問題,組織上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至於省人民醫院的問題,以及涉及到的人和事,也絕不會因為某個人主動來說幾句,就輕易畫上句號。”
李長明也跟著站起來,額角似乎有細微的汗珠滲出:“是,是,林副書記,我明白!我一定深刻反思,積極配合組織的任何調查!絕不給組織添麻煩!”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林傑轉過身,揮了揮手,“你的材料留下。回去以後,正常工作,同時認真梳理和反思你提到的問題,隨時準備向組織進一步說明情況。”
“是,謝謝林副書記!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李長明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哈腰地退出了小會議室。
門一關上,周明光就從旁邊的監控室推門進來,臉上帶著憤懣:“林書記,這家夥太狡猾了!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全是彆人的錯!他這哪是投案,分明是來探口風、打煙霧彈的!”
林傑走回座位,拿起李長明留下的那疊“檢討材料”,隨手翻了翻,冷笑一聲:“意料之中。他這是看宋文濤被抓,感覺到危險,想用這種‘主動交代’小問題的方式,來麻痹我們,堵我們的嘴,爭取個‘態度好’,方便以後脫罪。典型的官僚伎倆!”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難道就讓他這麼蒙混過關?”周明光急切地問。
“過關?”林傑眼神一冷,“他想得美!他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心裡有鬼,而且可能涉及到更深層、更敏感的人物!他今天來,恰恰暴露了他的虛弱和恐懼!”
他拿起加密電話,直接打給沈嚴:“沈書記,李長明剛才來找過我,表演了一番主動投案的戲碼。他承認了一些管理上的失察,把主要責任都推給了宋文濤和供應商。這說明,他們內部已經開始切割了。對宋文濤的審訊要加大力度,重點突破他與李長明之間的經濟往來和利益輸送細節!同時,對李長明及其直係親屬的所有資產,包括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進行一遍秘密的、徹底的篩查!我就不信,他真能做得天衣無縫!”
放下電話,林傑對周明光說:“對手給我們玩了一出棄車保帥,想斷尾求生。那我們就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
周明光疑惑:“怎麼將計就計?”
林傑走到辦公室那張巨大的省域地圖前,目光從省城的位置,移向了那些偏遠的縣鄉地區,手指在上麵重重一點:
“他們想在省醫這個泥潭裡跟我們纏鬥,那我們暫時跳出這個泥潭。通知組織部和衛生廳黨組,就以加強基層黨建、推動優質醫療資源下沉的名義,準備啟動‘城市醫院對口支援基層’的黨建聯建項目試點。首批試點,就從省人民醫院開始!我要看看,把他李長明和他手下那些專家的精力,分散到基層去之後,他還有多少心思來捂這個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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