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應聲推門而入,第一眼便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匣子殘骸。
她心頭一驚,娘娘素來沉靜自持,何曾如此失態?
再看娘娘臉色蒼白中透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神冰冷得駭人,顯然是氣極所致!
霜降立刻蹲下身收拾殘片,心中驚疑不定:是何事能將娘娘激怒至此?
當她收拾好碎片,抬頭欲詢問是否要更換新匣時,目光驟然凝固在沈青霓手中緊握的那件衣物上!
“這……!”
看清那月白錦緞和刺目的暗褐血跡,霜降瞬間明白了,臉色也跟著“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沈青霓看著這件猶如戰利品的衣袍,恨不能將其撕成碎片!
但理智殘存的一角在尖叫:若撕了,豈非正中蕭景珩下懷?
讓他看到她失控的憤怒與無助?
她隻能更加用力地攥緊那昂貴的錦緞,指節咯咯作響,仿佛想將其捏碎在掌中。
她腦中一片混亂,實在想不通蕭景珩為何要如此行事!
她早知他溫潤如玉的表象下藏著雷霆手段,可這等下作又惡趣味的羞辱,實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風!
他究竟意欲何為?難道僅僅是為了看她方寸大亂、羞憤欲絕的模樣取樂?
還是背後藏著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圖?
他總不可能真是好心,覺得亡兄的衣物寒酸,特意慷慨地用自己的染血華服來替換吧?
這念頭荒謬得讓她感到一陣惡心。
霜降足足在原地呆滯了片刻,才徹底消化了這令人驚駭的事實。
她一直知曉娘娘衣櫃深處藏著一個秘匣,裡麵存放著太子的遺物。
她隻當是娘娘心性要強,不願在人前顯露思念亡夫的脆弱,故才深藏。
萬萬沒想到……
娘娘藏得如此之深,果然是有不得不藏的道理!
……
蕭景珩被蕭逸絆在宮中議事,直至宮門落鑰時分才得以脫身。
他心知昭華殿恐有風波,卻不曾想,迎接他的是一場醞釀了整日的凜冽冰霜。
等待,足以將焦灼釀成孤注一擲的衝動。
沈青霓枯守在文淵閣外,從日上中天站到暮色四合,再到星子寥落。
寒露浸濕了她的鞋尖,夜風鑽進單薄的衣衫,身體深處傳來陣陣虛弱感。
有那麼一瞬,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甚至劃過腦海。
直接闖進蕭景珩的臥房,把那件該死的衣服換回來!
但這念頭如同投入深潭的火星,瞬間熄滅。
隱在暗處的無數雙眼睛,那些屬於暗衛的、無處不在的窺伺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強闖?不僅不自量力,更是自取其辱,將僅存的體麵也摔碎在塵埃裡。
霜降憂心如焚,隻能取來一件厚實的狐裘披風,小心翼翼地裹在沈青霓身上。
無人知曉,那柔軟的狐裘之下,掩藏著的正是那件刺目的、染著暗褐血跡的月白錦袍。
娘娘要求她必須隨身攜帶的罪證。
這份激憤,源於更徹底的掠奪。
在發現匣中衣物被調包後,沈青霓強撐著最後一絲冷靜,命霜降立即去查看庫房。
結果令人窒息。
庫房裡那些被精心封存的過往,蕭景琰的舊衣舊物、新婚時他贈予的首飾信物、承載著最初記憶的房內擺設……
所有沾染著另一個男人氣息的、陳舊卻溫暖的記憶載體,竟在無人察覺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蕭景珩回來後,以賞賜之名送入昭華殿的那些金玉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