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掉那燙手的五十兩銀子後,我刻意保持了數日的低調,除了必要的點卯和巡邏,幾乎足不出戶,仿佛真的被那點“賞銀”和“升遷”滿足,安心做著我的試百戶。然而,內心的警惕卻提到了最高,我知道那雙暗處的眼睛很可能還在盯著我。
果然,風波並未平息。
幾日後,當我再次帶隊在南城巡查時,那個牙行經紀王五又如同幽靈般出現了。這一次,他臉上沒了之前的諂媚,反而帶著一絲焦急和惶恐,趁著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極其快速地將一件東西塞進了我的袖袋,同時壓低聲音急促地說了一句:“大人,有人要小的把這個交給您!說您一看便知!小的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傳個話!”
說完,他不等我反應,便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迅速鑽入人群消失不見。
我心中凜然,麵上卻不動聲色,繼續完成巡查任務。回到北鎮撫司分配的簡陋值房後,我才屏退旁人,從袖中取出那件東西。
並非金銀,而是一張半舊的、散發著淡淡黴味的當票。
票麵上字跡模糊,但依稀能辨認出:當物為一支“點翠銀簪”,當本五兩銀子,當期三個月,落款是“惠民當鋪”,日期則是一個月前。
點翠銀簪?惠民當鋪?
我立刻意識到,這絕非王五或者其背後之人無意中得到的。這是一條精心設計的、指向性極強的線索!
他們不再試圖用錢收買或警告,而是換了一種方式,似乎想引導我去查什麼。
點翠銀簪,通常是女子所用。惠民當鋪,位於南城,是一家老字號,但也因其位置,常成為一些灰色財物變現的渠道。
他們想讓我去查這支簪子?查當簪子的人?這支簪子又藏著什麼秘密?與周府案有關?還是與那“柳姑娘”有關?
這是一個明顯的陷阱。但我卻不得不踩進去。
因為忽略它,可能意味著錯過重要的信息,或者激怒那背後的勢力,招致更直接的報複。而我,也需要弄清楚,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我沒有動用北鎮撫司的權限去查,那太容易暴露。我再次換上了便裝,化身成一個普通的顧客,來到了惠民當鋪。
當鋪裡光線昏暗,櫃台高聳,朝奉先生戴著眼鏡,一副精明冷漠的模樣。
我遞上當票,聲音平靜:“贖當。”
朝奉接過票,仔細看了看,又抬眼打量了我一下,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或許是我的錯覺)。
“客官稍候。”他轉身進入後堂。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我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片刻後,朝奉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木盒出來,放在櫃台上:“本金一兩,利錢一錢,共一兩一錢銀子。”
我付了錢,接過木盒。入手很輕。
打開盒子,裡麵果然躺著一支點翠銀簪。做工精巧,但並非絕世珍品,看起來像是中等人家女眷的舊物。
然而,當我拿起簪子仔細查看時,卻發現簪身靠近尖端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極其細微的、不自然的劃痕,像是後來刻上去的。我將簪子對著窗外光線仔細辨認,那劃痕似乎組成了一個極其模糊的圖案——像是一扇微縮的、扭曲的窗戶,或者……一道裂痕?
這是什麼意思?標記?暗號?
除此之外,簪子再無異常。沒有夾層,沒有暗藏字條。
我收起簪子,狀若無意地問朝奉:“請問,當初來當這支簪子的,是什麼人?”
朝奉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客官,咱們當鋪有規矩,隻認票不認人。何況都過去一個月了,每天人來人往,誰還記得清啊。”
我知道問不出什麼,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走在街上,我把玩著那支冰冷的銀簪,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給我當票的人,想讓我看到這支簪子?看到這個奇怪的刻痕?這個刻痕代表什麼?是下一個目的地的提示?還是一個警告?
我嘗試著回憶京城的地圖、著名的建築、甚至北鎮撫司內部的一些秘密標識,都無法與這個“扭曲窗戶”或“裂痕”的圖案對應上。
這更像是一個謎語,一個隻有特定人才能看懂的暗號。
而我,顯然不是那個“特定人”。他們或許誤以為我是,或許……是想通過我,將這個信息傳遞給真正能看懂的人?
是誰?沈僉事?還是其他人?
我將銀簪小心收好。我知道,這件事遠未結束。
這支意外的銀簪,像一把鑰匙,似乎想要打開一扇我更未知、更危險的大門。
當鋪之行,沒有找到答案,隻帶回了更多的疑問。
我感覺自己仿佛成了一個提線木偶,被無形的手操控著,走向一個早已布置好的舞台。
而台下,等待著我的,不知是掌聲,還是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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