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的氣氛如同拉滿的弓弦,緊繃欲裂。戰爭的陰影不僅籠罩著前線,更滲透進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我的歸來如同滴水入海,沒有激起任何波瀾,迅速被卷入了這台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之中。
我被編入了一個新成立的、由一位姓孫的千戶直接指揮的特彆行動小隊。我們的任務並非上前線拚殺,而是更加陰險和關鍵的——肅清奸細,監控輿情,保障通往薊鎮、遼東兩大前線後勤輜重路線的安全,尤其是防止小股敵軍或細作滲透破壞。
薊鎮,作為京畿的最後一道屏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前線傳來的消息卻不容樂觀。努爾哈赤似乎改變了策略,在猛攻遼西的同時,派出大量精銳騎兵和巴牙喇護軍營)精銳,如同鬼魅般繞過堅固城防,滲透進入薊北的燕山山脈,不斷襲擊糧道、騷擾村落、甚至試圖尋找薄弱處突破長城隘口!
我們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前往薊北重鎮——黃崖關一帶,協助當地守軍清剿一夥活躍在該區域、極其狡猾凶悍的後金細作小隊。這夥人多次成功襲擊運糧隊,燒毀糧草,殺害護送官兵,甚至散播謠言,引得人心惶惶。
孫千戶麵色凝重地交代:“這夥韃子非同一般,對地形極其熟悉,行動如風,來去無蹤。黃崖關守將多次圍剿都無功而返,反而損兵折將。懷疑其有內應指引,或有極其精準的情報來源。爾等此行,務必查明其蹤跡、手段,必要時……可動用一切手段清除!”
“一切手段”四個字,他說得格外重。這意味著,我們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可以先斬後奏。
我們小隊共十人,皆是北鎮撫司中精於追蹤、刺殺、刑訊的好手。我們換上便於山地行動的裝束,攜帶強弓勁弩、毒藥暗器、以及用於攀爬和潛行的工具,連夜出京,直奔黃崖關。
黃崖關一帶山勢險峻,長城蜿蜒於群山之巔,本是易守難攻之地。但此刻,卻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恐懼之中。運糧隊被迫結伴而行,且需大量兵丁護衛,大大拖慢了補給速度。關隘附近的村莊十室九空,百姓要麼逃難,要麼緊閉門戶。
我們與當地守軍接上頭,了解了最新情況。那夥細作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三天前,襲擊了一支運糧隊,燒毀了十幾車糧食,手法乾淨利落,臨走時還用箭射來一封用滿漢兩種文字寫的勸降信,氣焰囂張。
我們仔細勘察了最近的幾次襲擊現場。現場被打掃過,但依舊能看出一些端倪:敵軍足跡極淺,顯然個個身手矯健;使用的箭矢是製式的破甲錐;撤退路線選擇得極其刁鑽,充分利用了山間小道和密林,仿佛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沒有內應,絕不可能做到如此精準。”小隊中經驗最老的斥候肯定地說道。
我們根據其活動規律和撤退方向,判斷出其老巢可能隱藏在黃崖關西北方向一片叫做“鬼見愁”的原始山林中。那裡地勢複雜,洞穴密布,易守難攻。
我們決定采取誘敵深入的策略。故意放出一支偽裝成運糧隊的小型隊伍,走一條相對偏僻但又是必經之路的山穀,而我們則提前埋伏在兩側的山崖密林之中。
等待是漫長而煎熬的。山風寒冷,我們必須一動不動,忍受著蚊蟲叮咬和逐漸麻木的肢體。
一天一夜過去,就在我們懷疑判斷是否失誤時,目標終於出現了!
人數不多,隻有七人,但個個身形彪悍,穿著便於偽裝的深色皮襖,臉上塗抹著油彩,動作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接近了山穀下的“運糧隊”。
“準備。”孫千戶低聲下令,弩箭悄然對準了下方的身影。
然而,就在那夥細作即將進入伏擊圈時,為首的一人突然停下腳步,猛地抬起手,示意停止!他警惕地環顧四周,鼻子抽動了幾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好敏銳的直覺!
“放箭!”孫千戶當機立斷!
咻咻咻!
十幾支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穀底!但那夥細作反應快得驚人!聞聲瞬間便向四周翻滾躲避,同時摘下背上強弓,看也不看便向箭矢來處反射!
“噗嗤!”我身邊一名番役悶哼一聲,被一支重箭射穿了肩膀!
“殺!”孫千戶怒吼一聲,率先拔出繡春刀,從崖壁上撲了下去!
我們也紛紛抽出兵刃,緊隨其後!
短兵相接瞬間爆發!這夥後金細果然悍勇無比,即便被伏擊,也毫不慌亂,三人一組,背靠背迎戰,刀法狠辣,箭術精準,甚至還能抽出空來投擲飛斧和鐵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