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後的南鎮撫司小院,氣氛陡然繃緊至極限。破碎的門窗被草草釘死,院外增派了雙倍的守衛,皆是田弘遇從淨軍帶來的親信,眼神銳利,如臨大敵。周鎮撫匆匆趕來,臉色鐵青,查看了現場和我的傷勢後,一言不發地離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驚懼與猜疑。
醫官被緊急召來,重新處理我左肩的赤煞掌傷與背後的鎖鏈鏢刮傷。赤煞掌力陰毒,雖未擊實,卻已灼傷經脈,左臂運轉滯澀,短期內難以發力。背後的傷口更是火辣辣地疼。內息在強行爆發後再度紊亂,丹田隱隱作痛。
田弘遇並未親自前來,隻派人傳話,嚴令徹查,加強護衛,讓我安心養傷。語焉不詳,態度曖昧。
我靠坐在重新支起的床榻上,任由醫官處理傷口,麵色平靜,心中卻冰寒刺骨。刺殺之事,絕非偶然。三名刺客配合默契,手段老辣,直取要害,分明是極專業的殺手組織所為。他們能悄無聲息潛入南司核心區域發動襲擊,若非內部有接應,絕無可能!田弘遇的“徹查”,恐怕最終隻會不了了之。
指望他人的庇護,終究是鏡花水月。方才生死一線的搏殺,若非龍轉身意的詭異本能和那一點運氣,我已是一具屍體。我的實力,恢複得還遠遠不夠!尤其是攻殺之術!
以往身為南司掌刑千戶,我雖也修習武藝,但沒有正經拜師學藝,都是在戰場上拚殺的經驗或者和一些零散的武功拚湊,如錦衣衛的刀法;秦千戶演練的邊軍的刀法;跟老楊頭學習的楊家槍法的皮毛,零散的嶽家槍法,林弈所授的林家槍的幾招和龍轉身,雖龍轉身是非常厲害的招式,但畢竟學藝不精,對付一般的匪徒綽綽有餘,但像今夜這般與多名亡命高手正麵搏命,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血刀刀法雖淩厲,卻久未經曆生死淬煉,方才應對時,竟有幾分生疏滯澀。
必須重新磨礪這把染血的屠刀!而最好的教材,便是深植於記憶中的那部——《血刀經》!
其內記載的刀法狠辣詭譎,專走偏鋒,講究以命搏命,以殺養刀,戾氣極重。其配套的內功心法更是劍走偏鋒,另辟蹊徑,能極快地激發潛能,卻也易損經脈,動搖心誌,有墮入魔道之險。我因顧忌其副作用,故而得此後並未深修,隻借鑒了其中部分運力法門與詭異招式,融入自身武學,便將原本深藏,視為禁臠。
如今,身陷絕境,強敵環伺,常規手段已不足以保命。這柄雙刃劍,是時候出鞘了!
待醫官離去,院外守衛換崗的間隙,我強忍傷痛,盤膝坐好,摒除雜念,意識沉入識海深處,將那塵封已久的《血刀經》口訣心法,一字一句重新翻閱、咀嚼。
“血刀者,殺伐之器,戾氣所鐘。心與刀合,意與殺連…”
“氣走八脈,偏行險隘,如血奔湧,不循常軌…”
“刀出無回,有進無退,舍身飼虎,方得修羅…”
“飲血愈傷,噬魂壯神,殺意不熄,刀鋒不鈍…”
字字句句,邪異凶戾,卻又帶著一種赤裸裸的、追求極致殺傷力的誘惑。其內功運行路線,多走手三陰、足陽明等與發力、速度相關的偏門支脈,甚至涉及一些通常被視為禁忌的、激發潛力的隱脈,行功時氣血奔騰如沸,痛楚異常,卻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遠超平常的力量。其刀法更是詭異,多旋身、翻滾、拖刀、反撩等險招,專攻下盤、關節、腋下、咽喉等刁鑽角度,配合獨特的呼吸法與步法,如鬼似魅,狠毒無比。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因經文而泛起的一絲躁動與嗜血感。不能全盤照練,否則未傷敵,先自毀。需以龍轉身意的心法為根基,取其運力之妙,淬其殺伐之技,去其噬心之弊。
我緩緩抬起右手,“血饕餮”橫於膝上。指尖拂過冰冷修長的刀身,感受著那細微的、仿佛渴望飲血的震顫。我開始依照《血刀經》中錘煉刀感之法,以微弱內息灌注指尖,極慢地拂過刀脊、刃口、刀鐔,用心神去感知刀的每一分弧度、重量、平衡,嘗試與之建立更深層次的聯係。
同時,我以意念引導那縷微弱的內息,並非完全按照《血刀經》的險僻路線,而是以其理念,嘗試在幾條相對不那麼危險的輔助經脈中加速運轉,模擬那種氣血奔湧、聚力於一點的感覺。
“嗤……”內息流過之處,經脈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左肩的傷勢更是被引動,冷汗瞬間浸透額角。但我咬牙忍住,細心體會著那不同於以往溫和周天的、充滿爆發力的流動感。
隨後,我於腦海中,開始一招一式地拆解、推演血刀刀法。摒棄那些過於邪異、破綻過大的招式,專注於其中精妙的發力技巧、詭異的攻擊角度和步法銜接。
“血戰八方”的旋身橫斬,如何借力打力,刀光如輪?
“血蛇鑽心”的突刺,如何將全身力道凝於刀尖,一擊破甲?
“血浪千疊”的連綿快攻,如何呼吸換氣,保持刀勢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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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屠寰宇”的絕命一擊,又如何於絕境中爆發所有潛能?
我將這些殺戮的精華,與龍轉身意的詭異身法、南司緝拿術的擒鎖技巧,乃至戰場刀法的劈砍大勢,相互印證,去蕪存菁,在腦海中融合、錘煉。
因傷勢所限,我無法真正揮刀演練,便以指代刀,於方寸之間,極緩慢地比劃招式雛形,感受肌肉筋骨的細微調動,呼吸的配合。
夜深人靜時,我甚至會悄然將一絲極微弱的、經過“改良”的血刀內息,導入左肩傷處。那灼熱的赤煞掌力殘留與冰冷嗜血的血刀內息相互衝撞,帶來難以言喻的劇痛,卻也仿佛一絲絲地化去那淤積的灼毒,刺激著傷處的愈合,帶來一種詭異的、痛並清醒著的感知。
日子便在日複一日的靜修、服藥、以及這種無聲的“自殘式”修煉中流逝。外傷漸愈,左肩雖未完全恢複,卻已能輕微活動。丹田內的內息,在湯藥滋養和這種危險修煉的刺激下,竟以一種緩慢卻堅定的速度增長著,變得更加凝練,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鋒銳與冰冷。
繡春刀“血饕餮”與我之間的聯係,也愈發緊密。指尖拂過,不再僅是冰冷的金屬觸感,仿佛能感受到一絲沉睡的凶魂正在被逐漸喚醒,渴望痛飲鮮血。
這一日,我正於腦海中推演“血蛇鑽心”與龍轉身意中“龍點頭”身法的結合,院外忽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嘩,以及周鎮撫刻意提高的、帶著緊張與恭敬的迎候聲。
“屬下恭迎田大人!”
田弘遇?他竟親自來了?
我立刻收斂所有氣息,散去眼中因推演刀法而凝聚的銳利寒光,恢複那副重傷虛弱、驚魂未定的模樣,緩緩躺回榻上。
腳步聲臨近,房門被推開。田弘遇在一眾淨軍侍衛的簇擁下走了進來,麵色陰沉,目光如電,掃過屋內的狼藉,最終落在我身上。
“杜千戶,受驚了。”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風暴,似乎再次轉向了這間小小的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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