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海關外廢棄烽燧堡的等待,枯燥而煎熬。駱養性的回音杳無蹤跡,蘇州吳掌櫃那邊也尚無消息。每日除了運轉血刀經療傷練氣,便是遠遠觀望關隘動靜,日子在風雪與寂靜中緩慢流逝。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比刀頭舔血更讓人心焦。
為打探消息,也為了排遣這股焦躁,我杜文釗)偶爾會喬裝改扮,混入山海關外五裡墩那個魚龍混雜的集市。這裡彙聚了南來北往的客商、潰兵、流民,以及三教九流的人物,是消息的集散地,也是危險的溫床。
這日傍晚,我扮作一個輸光了本錢、神色頹唐的關內行商,裹著件半舊的羊皮襖,低頭縮頸地踱進了集市角落那家最大的“如意賭坊”。賭坊內烏煙瘴氣,人聲鼎沸,骰子碰撞聲、牌九摔打聲、贏家的狂笑與輸家的咒罵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汗臭、煙味和劣酒的氣息。
我擠在人群邊緣,要了碗廉價的燒刀子,小口啜飲,耳朵卻豎得像兔子,捕捉著四周的閒言碎語。大多是關於糧價、稅賦、或是關內某地民變的流言,並無特彆價值。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鄰桌幾個人的低聲交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桌圍坐著四五條漢子,穿著普通的皮襖,但坐姿挺拔,眼神銳利,不似尋常賭徒。他們聲音壓得極低,用的是女真語夾雜著生硬的漢語,談論著“皮貨價格”、“三岔河口的冰情”以及“三日後的‘大生意’”。
金軍探子!我心中凜然,表麵卻不動聲色,依舊低頭喝酒,血刀經內力悄然運轉,感官提升到極致,將他們斷斷續續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明狗那邊亂成一團……正是好時機……”
“……廣寧城那把火……幫了大忙……”
“……‘老窖’的貨……必須準時送到……”
“……小心些,聽說有條‘瘋狗’竄到這邊了……”
“瘋狗”?是在說我嗎?我心中冷笑。看來廣寧城的事,確實驚動了他們。他們口中的“老窖的貨”和“三岔河口”,與我截獲的密信內容隱隱對應!這幫人,是負責接應或傳遞消息的前哨!
必須除掉他們!不能讓他們把關於“瘋狗”可能在附近的消息傳回去,更不能讓他們順利完成“大生意”!但賭坊人多眼雜,不能硬來。
我注意到,那幾個探子中,有一個瘦高個、眼角有疤的漢子聽同伴叫他“禿鷲”),賭運不佳,輸了不少錢,臉色陰沉,頻頻離席去後院茅房。機會來了。
我悄無聲息地起身,遠遠綴著那“禿鷲”再次離席走向後院。賭坊後院堆滿雜物,陰暗潮濕,隻有一盞氣死風燈發出昏黃的光。我如同鬼魅般提前潛入陰影,屏息等待。
“禿鷲”罵罵咧咧地解手完畢,轉身往回走。就在他經過一堆破酒壇的瞬間,我動了!龍轉身步法如電,從陰影中暴起!左手如鐵鉗般捂住其口鼻,右手血刀未出鞘,用刀柄)灌注內力,猛擊其後腦玉枕穴!
“嗚!”他渾身一僵,眼珠凸出,瞬間昏死過去。
我迅速將他拖到更深的雜物堆後,飛快地在他身上摸索,果然找到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紙和幾塊金軍腰牌。來不及細看,塞入懷中。然後,我拔出血刀,刻意在他脖頸、胸口製造了幾處深淺不一的傷口,偽裝成利刃搏殺致死的假象。又將他懷裡的錢袋掏空,散落幾枚銅錢在地上,最後,將血刀在一處傷口上輕輕一蹭,留下些許血跡。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不過十息之間。我將“禿鷲”的屍體塞進破酒壇堆深處,用雜物掩蓋好。然後,如同無事發生一般,整理了一下衣袍,低著頭,混入喧囂的賭坊大堂,從另一個門悄然離開。
回到烽燧堡,我才取出那卷羊皮紙。上麵用女真文寫著幾行字,並繪有簡易地圖,標注著三岔河口某處地點和一個日期,正是三日後!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符號,與之前密信上的朱砂符號一致!
果然是接應指令!
我心中既驚且喜。驚的是金軍行動在即;喜的是又斬斷對方一臂,並獲得了更具體的情報。我將羊皮紙內容牢牢記住,然後將紙卷連同腰牌一同在油燈上燒成灰燼,不留痕跡。
“禿鷲”的失蹤,很快會被同夥發現。賭坊後院的“劫殺”現場,會讓他們以為是遇到了黑吃黑的馬匪或仇家,短期內很難聯想到我這條“瘋狗”身上。這為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這次暗殺,如同一劑強心針,驅散了等待的焦躁。我不僅清除了威脅,還獲得了更進一步的線索。現在,我需要做的,就是繼續耐心等待。等待駱養性的回音,也等待……三岔河口那場“大生意”的到來。或許,那將是我徹底攪渾遼東局勢的又一個機會。
烽燧堡外,風雪更急了。但我的心,卻如同淬火的刀鋒,愈發冰冷而堅定。獵殺,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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