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娜沒有回頭,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徹底熄滅的傲氣,以及隨之升騰起的、更加純粹而熾烈的火焰——那是不甘沉淪、渴望攀登、誓要在這終極殿堂中留下自己印記的無窮鬥誌!
黃昏柔和的光線灑滿通往生活區的回廊,艾娜的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一絲,連續三天的“導遊”重擔終於要卸下。
她站在集合點,看著眼前這群眼神疲憊卻深處燃燒著火焰的麵孔,第一次在公開場合,嘴角微微向上牽起一個清晰可見的弧度。
“諸位,”她的聲音依舊清晰,卻少了前幾日的緊繃,多了一點點屬於少女的輕鬆,“未來六天,為自由活動時間,憑臨時晶板權限,可在開放區域內自行探索、學習、交流,嚴禁乾擾正常教學秩序,嚴禁擅入標有禁製之區域,具體開放範圍及細則,晶板同步更新。”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祝各位在星穹學院,有所收獲,解散。”
“呼——”
當隊伍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回廊儘頭,艾娜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瞬間垮了下來,她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把這三天積攢的所有疲憊、緊繃和維持首席儀態的辛苦都呼出去。
“簡直……比那頭大螳螂打生打死……還要累……”她閉著眼,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嘟囔著,腳步虛浮地朝著生活區餐廳的方向挪去。
寬敞明亮的學院餐廳依舊熱鬨,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艾娜目標明確,徑直走向靠窗的一排長椅,她完全無視了周圍投來的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走到一張空著的長椅前,身子一軟,幾乎是把自己“摔”進了柔軟寬大的椅子裡。
“呼……”
又是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她整個人癱靠在椅背上,像一尊被抽掉了骨頭的人偶,星藍禮服也掩蓋不住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倦怠,當導遊這種工作實在不適合她,她還是寧願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那種的疲憊既快樂又滿足。
眼眸無力地合上,長長的睫毛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投下淺淺的陰影,鬢邊那朵空間玫瑰的微光似乎也黯淡了些許。
終於……結束了……
就在她意識昏沉、幾乎要在這份安寧中沉沉睡去時,頭頂的光線似乎被一道身影悄然遮擋,一股帶著火元素淬煉後特有的、如同熔爐般灼熱的氣息靠近。
艾娜的感知早已捕捉到來人——除了那個金毛,還能有誰?她甚至懶得掀開眼皮,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算了,讓他折騰吧……之前帶隊時自己用時間遲緩害他當眾丟臉,就當……小小的補償好了。
預想中的大力揉搓或者惡作劇般的拉扯並沒有降臨。
一隻骨節分明、帶著明顯灼熱溫度的大手,懸停在她頭頂上方片刻,那隻手似乎猶豫了一下,最終,帶著一種與其主人平時性格不同的、近乎笨拙的輕柔,輕輕地、輕輕地落在了艾娜柔軟的黑發上。
沒有揉亂她的發髻,隻是很輕地、象征性地摩挲挲了兩下,仿佛在確認她這個“小心眼的麻煩精”還完好無損。然後,那手的主人——讚恩,也帶著一臉“終於解脫了”的疲憊,重重地在她旁邊的位置癱坐下來,發出一聲比艾娜剛才更加誇張的、如釋重負的呻吟。
“總算……完事了……”讚恩靠在椅背上,仰著頭,金發有些淩亂地垂落額前,眼神放空,仿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緊接著,沉重的腳步聲靠近,如同小山般的身影帶著風壓落下,萊昂一屁股坐在讚恩旁邊,震得長椅都晃了晃,粗獷的臉上滿是倦容,甕聲甕氣地抱怨:“陪那些弱雞轉悠……比跟魔像對轟一天還累……”
另一側,艾莉亞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她依舊保持著最完美的儀態,冰藍色的長發一絲不苟,隻是動作明顯比平時慢了一線。
她優雅地撫平裙擺,緩緩坐下的瞬間,身體也放鬆了一點點,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也流露出一絲疲憊,她作為整個帝國的公主,但對於當導遊這件事情她還真沒經曆過,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呼出一口帶著白霜的氣息。
維爾的身影從牆角走出,靜靜的坐在艾娜的旁邊,整個人半靠在椅子上,腦袋輕輕轉動,看向艾娜的目光,帶著溫柔。
最後到來的是晨曦,小姑娘拖著步子,翠綠的大眼睛都失去了幾分往日的靈動光彩,像霜打過的葉子,她幾乎是閉著眼,摸索著走到艾莉亞旁邊。
然後身子一歪,像隻找到依靠的樹袋熊,軟軟地趴在了艾莉亞的腿上,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嗚咽:“嗚……終於……可以……休息了……”
六道身影——癱的癱,靠的靠,趴的趴,蜷的蜷,如同剛打完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橫七豎八地倒在餐廳這張長長的座椅上,構成了一幅奇特的、疲憊到極致的“挺屍”圖景。
餐廳仿佛在這一角安靜了下來,溫暖的夕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落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食物的香氣依舊在空氣中飄蕩,卻無法喚醒這六具暫時被“導遊生涯”榨乾了所有精力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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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娜閉著眼,感受著讚恩那隻大手殘留的、彆扭的暖意,聽著身邊夥伴們或粗重或細微的呼吸聲,鬢邊的空間玫瑰在陽光下流轉著溫潤恒定的微光。
緊繃了三天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下來,一種混雜著疲憊、解脫和淡淡溫暖的安心感,如同溫熱的泉水,緩緩流淌過四肢百骸。
雖然累得像條被追了三天的獵犬,但……這感覺,還不壞,至少,她不是一個人,那句話叫什麼來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嘻嘻嘻……
………………
朝陽輕輕拂過星穹學院高聳的尖塔群和懸浮的島嶼,在地麵上流淌,驅散著夜晚的最後一絲寒意,時之塔通往生活區的回廊上,兩道身影被拉得長長的。
艾娜走在賽琳娜身側,步伐比昨日輕快了許多。困擾了她整整三天的“導遊”職責終於卸下,如同移開了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
雖然身體並未勞累,但那種時刻繃緊神經、維持首席儀態的心神消耗,遠比一場高強度的訓練更令人疲憊,她甚至覺得,比起考核場上那頭八階巔峰的時序狩獵者,應付那些好奇、敬畏又帶著各種小心思的目光和不斷提問的各種問題反而更耗心力。
她依舊穿著那身最愛的星藍色小禮服,晨風拂過,裙擺微揚。黑曜石般的眼眸不再需要刻意維持銳利與平靜,此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慵懶,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蘇醒的學院,空氣裡彌漫著魔法植物特有的清新和遠處食堂隱約飄來的、讓人心安的食物香氣。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賽琳娜教授好!”
“首席閣下早!”
“首席閣下!”
幾聲帶著明顯緊張和恭敬的問候,突兀地在轉角響起,幾名穿著各異、顯然是來自外界觀摩團的天才,正迎麵走來,他們看到艾娜和賽琳娜,立刻停下腳步,挺直腰板,臉上瞬間切換成無比嚴肅的神情,目光中交織著敬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窺探欲。
艾娜腳下微不可察地一頓。
又來了!
剛剛放鬆的神經條件反射般繃緊。她幾乎是瞬間便調整好狀態——背脊重新挺得筆直,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精致的小臉上那點晨起的慵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威嚴,眼眸平靜無波地掃過那幾人,帶著一種俯瞰般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