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關於東瀛五省全麵情況的彙報,如同一幅濃墨重彩的巨幅畫卷,在勤政殿內徐徐展開,令在場眾人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然而,帝國的疆域管理,不僅在於宏觀的治理方略,更在於具體人物的安排與命運。在詳儘闡述了五省新政的方方麵麵後,洪承疇話鋒一轉,開始彙報一些更為具體,卻也關乎人心向背與未來布局的人事。
他微微躬身,聲音依舊沉穩:“陛下,東瀛大局雖定,然具體人事,尤需聖心獨斷。臣此次回京,亦攜兩位將領之所請,需呈報陛下禦覽。”
朱嘯目光微動,示意他繼續。
“其一,乃是靖國公毛文龍。”洪承疇語氣中帶著一絲敬意,“毛帥年事已高,近年來身體亦大不如前。東瀛戰事早已平息,四海升平,毛帥自感已無甚用武之地。加之思鄉情切,故懇請陛下恩準,卸去東瀛軍務,返回故土養老。毛帥言道,願回皮島舊地,看看昔日奮戰之處,於此終老,於願足矣。”
殿內眾人聞言,皆露出理解之色。毛文龍作為早期經略遼東、牽製建州注:此世界線野人女真已平,但毛文龍早期功績仍在)的重要將領,後又參與東征,戰功卓著,如今功成身退,亦是常情。
朱嘯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對老將的感念。毛文龍雖偶有跋扈之名,然其功績與忠誠,毋庸置疑。
“毛帥勞苦功高,為國征戰半生,如今年邁思歸,朕豈能不允?”他聲音溫和而肯定,“準其所請。著令其交接東瀛軍務後,即可返回皮島頤養天年。另,在京師賜建靖國公府一座,一應規製按國公例,賜予田莊仆役,使其往來京師與皮島皆可,安享富貴晚年。”
“陛下聖明!毛帥若聞此恩典,必感激涕零!”洪承疇代為謝恩。
“其二,”洪承疇繼續道,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乃是張獻忠張將軍。”
聽到這個名字,連首輔袁可立都微微抬了抬眼皮,次輔李邦華更是眉頭微動。這位以勇猛桀驁著稱的悍將,在東瀛平定過程中立下赫赫戰功,但也因其性子,讓洪承疇沒少操心。
“張將軍亦向臣表達了……嗯,強烈的意願。”洪承疇斟酌著用詞,“他言道,東瀛五省如今太太平,整日除了操練便是看著海發呆,渾身都不自在,用他的原話說,‘皮都癢了’。他懇請陛下,允他回國,他還想為陛下分憂,鎮守邊疆,無論西北、西南,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這番粗豪卻直白的話語,讓殿內氣氛為之一鬆,連朱嘯嘴角都勾起一抹笑意。這張獻忠,果然是個閒不住的主。
“皮癢了?”朱嘯輕笑搖頭,“這張蠻子……倒是實話實說。”他略一思忖,目光掃過王在晉,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東瀛確已無大戰事,留此猛將,確是屈才。不過,邊疆……”他沉吟著,如今大明內部及傳統邊患在其治理下已大為緩和。
這時,文淵閣大學士徐光啟忽然開口:“陛下,晉王世子所主持的北美探索船隊,正缺一員能獨當一麵、勇於開拓且能應對未知風險的虎將。張將軍勇武過人,膽識超群,正合此用。且遠航探索,風險與機遇並存,想必能讓張將軍不再感到‘皮癢’。”
朱嘯聞言,眼中精光一閃,撫掌道:“光啟此言大善!正是人儘其才!”他看向洪承疇,“告訴張獻忠,朕準他回國。不過,不是去他想的那些邊疆。讓他去給晉王世子當副手,隨探索船隊,前往北美洲!
告訴他,那裡有廣袤無垠的未知土地,有未曾歸化的部落,有凶猛的野獸,更有無儘的機遇與挑戰!讓他去給朕,給大明,在那新大陸上,打下一片基業!朕倒要看看,到了那邊,他的皮還癢不癢!”
這個安排,既滿足了張獻忠求戰之心,又將其精力引導向更具開拓性的海外事業,可謂一舉兩得。
洪承疇心中暗讚,連忙應下:“臣代張將軍領旨!此安排再合適不過,張將軍聞之,必欣喜若狂!”
彙報完兩位主要將領的請求,洪承疇似乎想起一事,補充道:“陛下,還有一事,關乎張將軍私德,亦可見其性情另一麵。張將軍在東瀛期間,於一次平定偏遠山區負隅頑抗的零星匪患時,發現一女孩,其父母皆已亡於戰亂。
張將軍見其孤苦,竟動了惻隱之心,將其收養為義女,取名‘張楓雲’,如今已年方九歲。此事在東瀛軍中傳為美談,臣觀張將軍對此女頗為疼愛,視若己出。”
“哦?”朱嘯頗感意外,沒想到殺伐決斷的張獻忠還有如此細膩的一麵,“這倒是一樁佳話。鐵漢柔情,亦是真性情。待張獻忠回國,讓其攜此女一同歸來,好生安置。”
“臣明白。”
重要人事彙報完畢,洪承疇見皇帝心情頗佳,便又提及一樁輕鬆些的見聞,以緩和殿內氣氛:
“陛下,臣離京前,曾赴福王殿下東平府辭行。王爺如今忙於漁業,精神矍鑠。期間,恰逢小郡主朱明珠前來問安,父女互動,甚是溫馨,亦可見我大明宗室於海外安居樂業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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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嘯對這位機靈古怪的侄女也頗有印象,笑道:“明珠那丫頭,想必更被她父王寵得沒邊了。你說來聽聽。”
洪承疇臉上也露出笑意,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
東平府,福王臨時王府花園)
時值初夏,園中移栽的牡丹雖不及洛陽名品,卻也開得絢爛。略顯發福的福王朱常洵穿著一身舒適的暗紋錦袍,正坐在亭中,聽著王府屬官彙報近日漁獲賬目,手裡還把玩著一對新的玉球。
“父王!父王!”隨著一陣清脆如銀鈴般的呼喚,一個穿著粉色繡纏枝蓮襦裙,梳著雙丫髻,約莫六七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像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正是小郡主朱明珠。她繼承了其母的秀麗,眉眼間卻更多了其父的福態與嬌憨,此刻小臉紅撲撲的,額角還帶著細汗。
福王一見愛女,立刻將賬目和玉球都拋到了一邊,胖臉上堆滿了寵溺的笑容,張開雙臂:“哎喲,朕的明珠郡主,這是從哪裡瘋跑回來了?慢點慢點,彆摔著!”
朱明珠一下子撲到福王膝前,也不行禮,拽著福王的衣袖就開始搖晃:“父王父王!您答應今天帶我去碼頭看大船的!船呢?大船回來了嗎?”
福王哭笑不得,用手帕細心地給女兒擦汗:“我的小祖宗,父王這不是在處理正事嘛?再說,那碼頭上亂糟糟的,魚腥味又重,有什麼好看的?不如在府裡,父王讓人給你演傀儡戲?或者把你那幾隻波斯貓抱來玩玩?”
“不嘛不嘛!”朱明珠小嘴一撅,大眼睛裡瞬間蒙上一層水汽,“我就要去看大船!看咱們家的大漁船!聽丫鬟說,船隊今天回來,肯定捕到了好多好多大魚,還有漂亮的海螺和貝殼!父王您答應過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您教過我的!”
看著女兒泫然欲泣的模樣,福王的心立刻軟成了一灘水,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賬目。他連忙把朱明珠抱到腿上雖然有些吃力),哄道:“好好好,去看去看!父王帶明珠去看大船!彆哭彆哭,再哭就成小花貓了,就不漂亮了。”
“真的?”朱明珠立刻破涕為笑,眼睛亮晶晶的。
“當然是真的!父王什麼時候騙過你?”福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對屬官揮揮手,“行了,賬目明日再看。去,備車,本王要帶郡主去碼頭。”
“王爺,碼頭風大,且今日魚市嘈雜……”屬官試圖勸諫。
“無妨無妨,”福王大手一揮,“給郡主多加件披風就是了。本王的明珠想看,便是要去天上摘星星,本王也得想辦法!”他低頭對女兒柔聲道,“不過明珠啊,到了碼頭要聽話,不能亂跑,要緊緊跟著父王,知道嗎?”
“知道啦!明珠最聽話了!”朱明珠摟著福王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留下一點濕漉漉的口水印。
福王頓時心花怒放,什麼漁業大計、藩王威儀,在女兒這一吻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了。他樂嗬嗬地抱著女兒站起身,對洪承疇無奈又得意地笑道:“洪總督見笑了,這丫頭,就是被本王慣壞了。”
洪承疇連忙躬身:“王爺父女情深,天性流露,何笑之有?此乃天倫之樂,臣羨慕不已。”
洪承疇描述完畢,含笑對朱嘯道:“陛下,福王殿下如今雖處海外,然有此女承歡膝下,倒也頗享天倫之樂。小郡主活潑可愛,福王殿下舐犢情深,東平府內外皆知王爺愛女如命。”
朱嘯聽罷,哈哈大笑:“這個常洵叔父……當年在洛陽便是出了名的會享福,如今到了東瀛,這疼女兒的勁兒,倒是一點沒變,隻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好,海外孤寂,有兒女在身邊,亦是慰藉。”
這番關於人事與家事的彙報,仿佛為之前宏大的政策藍圖添上了幾筆溫情而鮮活的色彩,讓帝國的海外經略顯得更加真實與豐滿。朝堂之上,不僅是冰冷的權謀與戰略,亦有人的情感與歸宿。
朱嘯看著殿下的洪承疇,以及若有所思的眾臣,知道東瀛之事,至此才算告一段落。新的篇章,即將隨著毛文龍的榮歸、張獻忠的遠航,以及無數像福王一樣在海外紮根的宗室、官兵、移民的故事,繼續書寫下去。
“洪卿,”朱嘯最終開口,為此次漫長的彙報畫上句點,“東瀛諸事,卿處置得宜,朕心甚慰。且回驛館好生休憩,後續具體事宜,朕與閣部再議。”
“臣,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洪承疇深深一揖,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知道自己這一年的辛勞,得到了最高程度的認可。他緩緩退出勤政殿,將那片已深深烙上大明印記的群島,暫時留在了的身後,也留在了帝國朝堂的視野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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