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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李爺,鄭大帥說了,隻要誠心歸順,往事一概不究。咱們這些在海外討生活的,誰手上沒沾點血?朝廷這是給咱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李爺,您看看這四周,您的老弟兄們……他們也想活命,他們的妻兒老小也在岸上啊!”
李旦的目光越過顏思齊,掃視那些從黑暗中湧出的人。他看到了熟悉的麵孔——那些曾經對他發誓效忠的頭目,那些曾與他並肩作戰的弟兄。此刻,他們或低頭回避他的目光,或眼神閃爍,或乾脆麵露凶光。
他明白了。不是明軍找到了他,而是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李旦,這位昔日的海上梟雄,已然成了所有人急於撇清關係、甚至用來向新主子邀功請賞的籌碼!
“哈哈哈……好!好一個‘隻誅首惡’!好一個‘大勢所趨’!好一個‘改過自新’!”
李旦仰天狂笑。那笑聲嘶啞癲狂,在夜空中回蕩,充滿了無儘的蒼涼、諷刺和自嘲。笑到後來,竟有淚光在他眼中閃動。
他猛地收住笑聲,死死盯住顏思齊:“顏思齊!我待你如親子,二十年來,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你十三歲第一次殺人,是我握著你的手捅出的刀!你十八歲獨當一麵,是我把最好的船交給你!
你二十五歲被荷蘭人圍困,是我帶所有弟兄拚死把你救出來!我李旦無妻無子,本打算把這輩子掙下的基業,全都留給你這個義子!沒想到……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兒子啊!好一個識時務的俊傑!”
顏思齊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但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握刀的手,指節有些發白。
陳九早已淚流滿麵,獨眼中噴出怒火:“顏思齊!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大當家對你如何,兄弟們有目共睹!你就這樣報答他?!”
“陳叔,”顏思齊的聲音依然平靜,“正因為義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才不能看著他走向絕路,看著這灣內數千弟兄和家眷為他陪葬。投降,至少能活命。頑抗,隻有死路一條。”
“放屁!”蘇哈雙刀出鞘,臉上刺青在火光中猙獰扭曲,“老子寧可有骨氣地死,也不做搖尾乞憐的狗!顏思齊,來來來,讓老子看看你這‘俊傑’有多少斤兩!”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李旦卻突然安靜下來。他緩緩拔出了“斷浪”寶刀。雪亮的刀身在火把映照下,流動著一泓秋水般的光澤。他左手輕輕拂過刀身,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情人的臉頰。
“都住手。”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李旦的目光掃過圍住他的眾人——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麵孔,那些閃爍的眼神,那些指向他的刀槍。最後,定格在顏思齊臉上。
那目光中,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悲傷,隻有一種洞徹世情的淡然,以及……深深的鄙夷和不屑。
“我李旦一生,殺人無數,也縱橫一時!劫過船,屠過城,睡過最漂亮的女人,喝過最烈的酒,見過四海的風浪,也受過萬人的跪拜!”他的聲音在夜風中清晰無比,“這一生,值了!”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驕傲的弧度:“我李旦,可以死在海上,可以死在戰場,甚至可以死在刑場!但唯獨不能——苟延殘喘,去做那階下之囚,卑躬屈膝,受那鄭芝龍小兒的羞辱!”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李旦反手一刀!
動作快如閃電,決絕如雷霆!
鋒利的“斷浪”刀鋒精準地切開了他自己的咽喉!鮮血瞬間如泉噴湧,在火把光芒中劃出一道淒豔的弧線。
“大當家!!!”陳九、蘇哈和八名親信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李旦的身軀晃了晃。他沒有倒下,而是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斷浪”刀深深插入棧橋的木板中,刀身入木三分,兀自顫動不休。他就這樣拄著刀,挺立在棧橋之上,頭顱高昂,雙目圓睜,望著漆黑無星的夜空。
那雙眼睛裡,最後凝固的不是痛苦,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有驕傲,有不甘,有嘲諷,似乎仍在質問這無常的命運,這涼薄的人心,這滾滾向前的時代洪流。
鮮血染紅了虎皮大氅,染紅了棧橋木板,滴滴答答落入漆黑的海水。
一代海上梟雄,縱橫南洋三十八年的李旦,就此自戕身亡,黯然落幕。他的死,標誌著一個舊的海盜時代的徹底終結,也昭示著一個由大明主導的新南洋秩序,已無可阻擋地降臨。
顏思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火光照亮他蒼白的臉。他死死盯著李旦那具拄刀不倒的屍身,握刀的手劇烈顫抖起來。許久,他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淚水,無聲滑落。
雨林深處,傳來不知名夜鳥的淒厲啼鳴,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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