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騰的喜悅,隻持續了短短三天。
世子殿下朱求桂龍一)下令,三天後開拔,登陸新大陸。望陸島,成了最後一塊跳板。
修船。查管道。清鍋爐。每顆鉚釘都被敲打過。蒸汽機艙裡,老匠人帶著徒弟們,把活塞、閥門、連杆挨個檢查。
天啟號靜靜停在港灣中央,它的船體線條流暢,沒有煙囪,沒有鍋爐的轟鳴。
隻有幽幽的藍燈在船舷周圍一圈靜靜的閃爍——那是初級能量塊在平穩供能。桅杆上,大明的赤龍旗在海風中獵獵作響。其他九艘巨艦則煙囪冒著黑煙,蒸汽閥嘶嘶排氣,像九頭喘息的鋼鐵巨獸。
獵來的鹿、熊那頭不知死活的年輕棕熊),全成了黑黢黢的肉乾。漿果、塊莖,塞滿艙角。裝水的木桶、裝水的水袋都裝滿了清澈純淨的溪水,真是大自然的饋贈,沒有一點二十一世紀的工業汙染物。
士兵們,吃的飽飽的,有酒有肉,大塊的肉放入鐵鍋中,咕嚕咕嚕在熱水中翻滾,每人還撈到小半碗漿果“酒”,酸得倒牙,卻讓好些漢子紅了眼眶。
篝火劈啪,話頭不斷。
“那熊掌,娘嘞,比臉盆還大!燉了三天!”火頭軍老吳咂著嘴。
“聽說對岸的樹,十個人抱不過來!”李狗剩眼珠子發亮。
“抱?”獨眼老劉嗤笑,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左眼窩,“老子這隻眼,就是在遼東林子裡丟的。樹越大,裡頭藏的東西越狠。”他頓了頓,“不過……總算能離了這鐵棺材。”
蒸汽機艙出來的兵最激動:“上了岸,就不用整天加煤清灰了!這活真不是人乾的!”
“上了岸,信……能送出去不?”王二狗摩挲著懷裡家書,望著西邊出神。
“信?”小旗官趙猛拍他後腦勺,“先想想咋活命!侯爺說了,對岸啥情況都不知道,都他媽精神點!彆死在這門口!”
三天,眨眼就過。
第四日,天剛蒙蒙亮。薄霧未散,十艘巨艦的蒸汽機同時轟鳴起來。
“鍋爐壓力滿!”
“主閥開啟!”
“螺旋槳轉動!”
天啟號一馬當先,船尾泛起幽藍的波紋,安靜得詭異。其他九艘艦黑煙滾滾,槳輪翻起白浪。艦隊排成楔形,緩緩駛離望陸島的港灣。
目標:東方那道分割天地的海峽。
它就是後來航行者都想見識,刊登在大明日報最頭條上的“龍門海峽”。
開闊,卻凶險。
這裡視野開闊,水流湍急,水下暗礁時隱時現,水花隨著疾風拍打著兩邊的崖壁,帶著白沫退下陣來。風從兩側絕壁擠過,發出嗚咽怪響,像巨獸打鼾。
“減速!三分之一動力!”張小凡站在天啟號舵樓,盯著前方水域。天啟號的操控台上,幾塊水晶麵板泛著微光,顯示著水深、流速。
“揚威號收到!降速!”
“鎮海號收到!”
各艦煙囪的黑煙變淡,槳輪轉速放緩。船身在激流中顫抖。所有人都屏著呼吸。這是最後一道鬼門關。
張獻忠按著刀,立在揚威號船頭。這艘蒸汽巨艦的鍋爐就在他腳下轟鳴,甲板微微震顫。他瞪著越來越寬的水道,罵:“操他娘,比闖閻王殿還費勁!這鬼水流!”
徐霞客在天啟號上,船身平穩得幾乎感覺不到晃動。他抱著千裡鏡猛看兩岸峭壁,嘴裡念叨:“鬼斧神工……千萬年衝刷……奇觀,奇觀啊……此地地質,與中原迥異……”
煎熬了幾個時辰。
前方,豁然開朗。
絕壁後退,天地洞開。
“出峽了——!”了望手的破鑼嗓子,帶著哭腔。
下一秒,甲板上所有人,像被掐住了脖子。
呼吸,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