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對方動了。
幾份來自延安、綏德乃至山西的“民間訴狀”和“士紳聯名帖”,被巧妙地遞到了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衙門。
內容大同小異:指控當地有白蓮教妖人借講經、治病為名,斂財聚眾,更疑似暗中勘探礦山,行為詭秘。其中一份來自延安府安塞縣的聯名帖,甚至直接提到了“王家溝附近曾有妖人活動,恐與此次礦難有關”。
輿論在悄然轉向。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努力將王家溝的事情,與白蓮教餘孽的作亂捆綁在一起。
陳寶玉拿著這些帖子,冷笑一聲。這是想禍水東引,坐實“白蓮教作案”的推斷,從而洗脫其他嫌疑?還是想借官府之手,清理掉可能存在的、不聽話的白蓮教其他分支?
他將帖子交給按察使,一本正經地吩咐:“白蓮教乃朝廷心腹之患,既然有此線索,不可不查。請按察使司酌情派員,會同地方,暗訪核查。切記,勿擾民,勿打草驚蛇。”
明麵上,他順著對方遞過來的杆子爬;暗地裡,他指示內廠暗探,重點監控這些遞帖子的人和渠道,看看能否反向揪出幕後操縱者。
秦王府,藏書樓。
陸文忠被困在這滿是塵埃和故紙堆的閣樓裡,度日如年。他名義上在整理編目,實則如坐針氈。朱存機再未召見他,隻每日派人送來飯食。
他知道,自己成了棄子,或者至少是暫時擱置的棋子。他回想起那礦井下的金脈、那些奇特的器具、還有朱存機談及海外時眼中狂熱的光……他明白自己卷入了一個多麼深不可測的漩渦。如今,隻能祈禱二公子的謀劃天衣無縫,否則……
窗外傳來更鼓聲。陸文忠走到窗邊,望著王府內苑沉寂的夜色。忽然,他看見遠處承運殿方向,有幾盞燈籠引著一個人影,匆匆往後花園的僻靜處走去。那身影,看衣著似乎是王府的普通仆役,但走路的姿態……
陸文忠瞳孔驟然收縮。那姿態,他多年前在北方逃亡時見過,是那些與蒙古部落交易違禁貨物的漢人走私販子特有的、習慣性左右觀察的步態!
這人深夜入府,所為何事?二公子到底還在進行著多少他不知情的秘密勾連?
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陸文忠忽然覺得,這藏書樓不僅困住了他的身體,也可能在不久後,成為他的葬身之地。
京師,紫禁城。
天啟皇帝朱嘯看完了陳寶玉最新的密奏,以及內廠另外呈報的關於陝西情況的彙總。他站在巨大的海圖前,沉默了許久。
“黑蓮堂……金礦……海外金幣……還有秦王府。”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朕這位王叔家裡,還真是藏龍臥虎。”
侍立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低聲道:“皇爺,陳大人所奏,多為推測,尚無鐵證直接指向秦王府主事之人。眼下周禦史生死未卜,僅憑些許物證和關聯……”
“朕知道。”皇帝打斷他,“所以,朕要派個人去,幫陳寶玉看看,也給西安城裡的牛鬼蛇神們,加一把火。”
“皇爺的意思是?”
“擬旨。”皇帝轉身,目光銳利,“著翰林院侍講學士、詹事府少詹事張文弼,為欽差特使,即刻赴陝。名義上,是代朕撫慰地方,察問災情指礦難),督察陝政推行陛下新政之成效。實際上,”
皇帝頓了頓,“讓他帶去朕的口諭給陳寶玉: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周文淵必須找到;二,白蓮教要查,金礦要查,但分寸自己把握,朕隻要結果;三……秦王府乃宗室至親,查問須有實據,勿傷天家體麵,然,若真有忤逆不法,亦不必姑息。”
王承恩心中一凜。這道旨意和口諭,看似平衡,實則給了陳寶玉極大的壓力和權限,同時也將秦王府直接擺在了台麵上。
張學士是清流詞臣出身,以剛直敢言聞名,派他去,既能彰顯朝廷重視,其身份也能讓某些人有所顧忌,至少明麵上不敢妄動。
數日後,欽差特使張文弼的車駕儀仗,浩浩蕩蕩出了京師,向西而去。消息迅速傳向陝西。
西安城中,陳寶玉接到通報,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知,真正的較量,隨著這位特使的到來,即將進入新的階段。棋盤上,又多了一枚重量級的棋子。
而延安王家溝那深邃黑暗的地下,周文淵等人正沿著未知的水隙,在生死邊緣艱難攀爬,他們懷揣的秘密,或將點燃整個陝西乃至朝堂的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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