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既下,淩雲的大腦便如同上了發條的精密儀器,拋開雜念,全力運轉起來。時間就是生命,尤其是在這種沒有任何現代醫療手段支持的情況下,每一分每一秒的延誤都可能無法挽回。
他強迫自己冷靜,再次遠程評估老乞丐的狀況。核心矛盾:表寒未解,邪熱內熾。需要發散表邪,同時清解內熱。但手頭沒有理想的強力發散藥。他隻能退而求其次,擬定一個基於現有藥材的、最大可能性的組合方案:
核心思路:利用艾草的溫通血脈、抗菌消炎之性,結合蒲公英的清熱解毒、利尿散結之功,作為主藥,試圖從內部清解熱毒。同時,加入少量車前草,期望其利尿化痰作用能稍微緩解肺部壅塞。
輔助手段:物理降溫至關重要,必須立即執行,以保護大腦功能,防止高熱驚厥加重。營養支持同樣關鍵,需要補充水分和電解質。
他立刻撕下自己裡衣上相對最乾淨的一塊布條,用珍貴的清水浸濕。然後,他蒙好口鼻,深吸一口氣,端著水碗走向那個如同火爐般的角落。
靠近時,那股混合著高熱、汗臭、嘔吐物和疾病本身的氣味幾乎令人窒息。老乞丐依舊在胡言亂語,身體無意識地抽搐。淩雲不再猶豫,用濕布條開始為他擦拭額頭、脖頸、腋下、腹股溝等大血管豐富的區域。冰涼的布條接觸到滾燙的皮膚,老乞丐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似乎有短暫的清醒,渾濁的眼睛茫然地看了淩雲一眼,又很快陷入譫妄。
淩雲不為所動,動作迅速而仔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利用水分蒸發帶走熱量。同時,他小心地扶起老人的頭,用小木勺一點點地給他喂清水,補充流失的水分。
完成初步降溫後,淩雲退回火堆旁,開始煎藥。他將所能找到的艾草、蒲公英和車前草,按大致比例放入破碗中,加水煎煮。火光映照著他凝重而專注的臉龐。他知道這碗藥劑的局限性,但它承載著此刻唯一的希望。草藥的氣味在廟內彌漫,苦澀中帶著一絲辛涼。
在等待藥煎好的間隙,他將最後一點野菜切得極碎,加入大量水和一小撮寶貴的鹽,煮成極稀的菜湯。然後,他再次靠近老乞丐,極其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喝下。老人吞咽反射很弱,很多湯水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淩雲隻能反複嘗試,確保有少量進入體內。鹽水對於糾正脫水和高熱引起的電解質紊亂至關重要。
藥湯煎好後,淩雲將其晾到溫熱,然後像喂水一樣,耐心地喂給老乞丐。這個過程更加困難,藥味苦澀,老人本能地抗拒,需要淩雲極大的耐心和技巧。
做完這一切,淩雲已經汗流浹背,虛脫感陣陣襲來。但他不敢休息,退到一旁,緊緊盯著老人的反應。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起初似乎並無變化,老乞丐依舊昏睡,呼吸急促。但漸漸地,在持續物理降溫和藥力可能開始微微起效的共同作用下,的變化出現了。他臉上的潮紅似乎減退了一點點,不再是那種嚇人的燃燒狀。呼吸雖然依舊快,但那種拉風箱般的窘迫感稍有緩解。最令人鼓舞的是,他那駭人的譫妄和胡言亂語漸漸平息了下去,變成了較為平穩的、時而夾雜著呻吟的昏睡。
這細微的好轉,如同陰霾天空中透出的第一縷陽光,雖然微弱,卻足以給人巨大的希望!
淩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這才感覺到全身肌肉酸痛無比,幾乎站立不穩。他癱坐在地上,靠著牆壁,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這次救助,幾乎耗儘了他積攢數日的體力和寶貴的資源。但他看著那個呼吸相對平穩了一些的老人,內心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和……一絲微弱的成就感。他剛剛憑借有限的條件和堅定的意誌,與死神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並且,暫時似乎扳回了一城。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這場戰鬥遠未結束。感染仍未根除,老人依舊極度虛弱。接下來的護理和營養支持將是更大的挑戰。資源的消耗如同一個巨大的漏鬥,正在加速掏空他的儲備。
他看著所剩無幾的草藥、清水的儲量和見底的鹽罐,眉頭再次緊鎖。與死神的角力,不僅是技術的較量,更是資源的消耗戰。而他的“彈藥”,已經所剩無幾了。下一步,該怎麼辦?這個嚴峻的問題,隨著黎明的到來,再次擺在了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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