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齋的銅鎖在子夜時分發出細碎的吱呀聲,像某種蟄伏的獸類蘇醒。淩雲掌著鎏金燭台,指腹蹭過暗格邊緣的火漆封印——那是永樂年間鄭和船隊帶回時,用禦賜朱砂封的,如今封條斷裂成兩截,露出裡麵羊皮卷的邊角,沾著陳年血漬,乾涸後像凝固的暗紅淚痕。
“大人,這……”李文軒縮在門後,青布袍角沾著藥圃的泥,“這是西域傳來的‘邪書’,當年鄭和的副使阿裡·阿克巴爾都被教廷綁在火刑架上,說他是‘瀆神者’……”
“邪書?”淩雲指尖劃破封條,羊皮卷“唰”地展開,燭火下,金發匠人握著銀鑷的手躍然紙上,身後是解剖台上的屍骸,“他們剖開人的腹腔,畫出這些藍色的‘河’——你看這裡,”他指尖點在繪著淋巴係統的部位,“這叫‘淋巴’,回回醫官伊本·納菲斯說,它是‘身體的運水官’,和我們的‘三焦’一樣,管著水濕的流動。”
李文軒湊過去,呼吸掃過羊皮卷上的墨痕:“可中醫說‘三焦如釜,決瀆之官’,這……”
“是一回事。”淩雲翻到下一頁,圖中腫脹的腹腔被紅筆圈住,積液順著腸管流淌,“娘娘的腹水,就是這‘運水官’堵了——西醫叫‘淋巴阻塞’,中醫叫‘三焦失司’,根子都是水濕排不出去!”他指尖順著紅線畫了條虛線,“你看,這淋巴管連著胸腔的‘焦核’,就像河道連著水庫,堵了就會漫出來。”
次日清晨,淩雲捧著羊皮卷跪在乾清宮丹墀下。朱元璋剛批完刑部的奏折,指尖沾著朱砂,掃過圖中的解剖場景,眉峰驟蹙:“這畫的是……死人?”
“是。”淩雲抬頭,將醫書翻到“水濕阻塞”那頁,“回回醫官畫的,標注了淋巴、血管和三焦的對應關係。您看這積液的位置,和我們娘娘腹水的部位是不是吻合?”他拿起朱砂筆,在圖上添了幾筆,“西醫說‘淋巴不通則水停’,中醫說‘三焦不通則濕聚’,其實是一個道理——都是通道堵了。”
朱元璋眯起眼,指尖敲了敲案頭的《傷寒雜病論》:“你要在太醫院教這個?讓那些讀了二十年《黃帝內經》的醫官,去學洋人的‘剖屍術’?”
“不是學剖屍。”淩雲急步上前,將醫書攤在禦案,“是學‘看通道’!以前我們隻看‘證’,現在要學會看‘為什麼有這個證’——就像娘娘的腹水,以前隻知道是‘水濕’,現在能找到是‘淋巴堵了’,才能對症下藥!”他拿起銀鑷,指著圖中的淋巴管,“您看,這管裡流的不是血,是‘水濕’的通道,把它通開,腹水自然消。”
朱元璋沉默良久,忽然抓起禦筆,在羊皮卷上批了一行字:“準你譯介,但——”他抬眼,目光如刀,“隻能教太醫院的人,不許外傳!若敢傳揚出去,說你‘以夷變夏’,朕砍你的頭!”
淩雲撿起醫書,指尖撫過皇帝的朱批,嘴角揚起一絲笑:“臣遵旨。”
三日後,太醫院的正堂掛著新頒的諭旨:
“凡精通解剖、能辨‘焦脈’、通‘三焦水道’者,擢升醫正;拒學新法、固守舊章者,貶為藥童,發往太醫院藥圃鋤草三年。”
聖旨傳到太醫院時,李承濟正坐在後堂喝碧螺春。茶盞“啪”地砸在地上,碎片濺起,劃破他的朝靴:“淩雲這是要挖我們的根!”
劉承嗣攥著聖旨,指節發白,連夜來找淩雲。格物齋的門緊閉著,門縫裡飄出刺鼻的福爾馬林味——淩雲和李文軒正在解剖一隻流浪狗的腹腔。羊皮卷攤在案上,淩雲用銀鑷挑起狗的腸係膜淋巴管,管內淡黃色的淋巴液緩緩流出:“看,這就是‘焦脈’,水濕就是從這裡流走的。要是堵了,就會像娘娘那樣,肚子腫得像鼓。”
李文軒捧著筆錄,筆尖發抖:“焦脈如渠,水濕過則溢;焦核如閘,不通則聚……”
“劉院使。”淩雲抬頭,燭火映得他眼睛發亮,“要不要進來?我教你認‘焦核’——就在脖子兩邊,摸得到黃豆大的疙瘩,那是淋巴小結。”
劉承嗣後退一步,拂袖而去。廊下的醫官們縮著脖子,望著格物齋的燭火,像一群怕火的飛蛾。老醫官張承誌扶著柱子歎氣:“我讀了四十年《內經》,現在要學剖屍……”陳懷瑾卻攥著淩雲的袖子:“大人,我想學!我以前給娘娘診脈,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現在才明白,是沒看到‘裡麵的通道’!”pyphnode”譯為“焦核”,“edea”譯為“水臌”——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鑰匙,打開中西醫之間的門。李文軒捧著新抄的《焦脈考》進來,紙頁上還帶著墨香:“大人,陳懷瑾偷偷來找我,說要背‘焦脈歌訣’……”
“背吧。”淩雲將譯稿合上,指尖撫過案頭的火漆印——那是他重新封的,用的是自己的朱砂,“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解剖不是瀆神,是救人。”
窗外,福爾馬林的味道混著藥圃的茯苓香飄進來。淩雲望著案頭染血的醫書,忽然想起鄭和船隊的話:“這書裡藏著治人的新法,不是妖術。”他提筆在譯稿扉頁寫下:
“焦脈者,三焦之支流也。通之則水歸其道,塞之則泛濫成災。醫者當明其理,治其本。”
火漆封印的醫書,終於打開了。那些曾經被視為“邪說”的圖譜,如今成了太醫院醫官們的必修課。而淩雲知道,這場跨越文化的醫學革命,才剛剛開始——下一步,他要帶著這些“新法”,去治黃河的水患,去救更多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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